脚似乎不是自己的,刚才水壶里掉出来的水灌进右脚的鞋子里,现在袜子和脚上都是冰冰凉凉的,冰到心里去了。我想起刚才窘迫走得太急,倒在地上的水壶还没有扶起。
右脚棉袜因为吸了水变重,使左右脚还有些不平衡,加上我本身的恍惚,我不知道几次撞在了墙上。
这次不会再精神恍惚到继续梦游起来而被一系列人譬如真田仁王拒绝吧……我这么想着,倚在墙上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动过。
突然听到身后有隐约的动静,可惜我已经没那个精力回头看了。只是,隐约间,我感觉眼前原先的景象——病院白色的走廊,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护士——都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透着些微暗黄色横光的黑暗。
身后,突然贴上一个温暖的身体,耳边,响起急促地呼吸声。一股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夹杂着化学药水的味道缓缓地冲入我的鼻腔里。
“我、好像突然、后悔了……”熟悉的温柔的语调,伴着急促的吸气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有陌生的发丝贴在我的脖子和耳边,弄得我有些痒。
“可以、再叫我……精市吗?”幸村的手捂着我的双眼,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从他的话语里,我听出他确乎是带着些许的微笑的。
“……精、市……”我仿佛是被下了命令的机器人,只知道听从命令,一字一字地说出那个名字。“精、市……”
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达到我这里,伴着沉稳而略显紊乱的心跳声,使我的体温似乎骤然升高了。他从我的身后拥住我,一只手捂在我的眼上,一只围在我的腰上。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和性别为男的人亲密接触到了这个尺度,然而我竟然没有拒绝……我、我……突然好羞涩的说……
“不要哭了,树。”他说。
遮住我的眼睛的幸村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下去,刺眼的光明重新进入我的瞳孔中。我有一瞬间呆愣在那里,感觉一切都不真实。而后,真实了——温热的、但是绝对沉重的身体从我的背后重重地压了下来……
“幸村前辈!……浅比小姐!浅比小姐!……”我侧过身子努力用力地固定住晕倒的幸村倒下来的身体,顾不得墙上贴着的“严禁病房外大声喧哗”的告示,朝护士间大声喊着。
我看着幸村前辈躺在移动病床上,在一众脸色着急的医生护士的簇拥下被送进了手术室。而后手术室的门在我的鼻子边阖上了。
“浅比小姐,我在哭吗?”我转过头来,呆呆地问紧绷着一张担心脸的护士浅比小姐。
浅比小姐一脸“问这个干嘛”的表情转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道:“眼泪什么的没看出来,不过安井的眼睛倒确实红了……不要太伤心了,精市的病……还是有成功的把握的!”
有成功的把握我当然是绝对相信的!但是,精市……我今天才敢鼓起勇气叫出这个让人羞涩的名字为毛浅比小姐你就可以这样轻松地讲出来?!
我毫无气质地一屁股做倒在地上,把脸深深地埋在手臂下。精市……
他说可以再叫他精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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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前辈的麻药失效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我将灯关到只剩一盏小柔光灯,使整个房间的光线不至于显得很刺眼。倒在窗台边的水壶已经被收拾好,重新灌了水。地面也已经被打扫干净。
“树?还在?”幸村的声音还稍稍的有些微弱。
“恩。”我点点头,坐在离病床不远的一张椅子上。
“很晚了吧,几点了?”
“大约是9点的样子。”我低下头,有些窘迫,“已经打电话回家让妈妈自己准备晚饭了。”虽然不出意料被劈头骂了一顿。
“……现在,有些时候总是一不小心就会浪费很多时间过去……”幸村有些黯然,挣扎着坐起来问我,“树,吃过晚饭了吧?”
“恩。”我连忙帮着拿了垫背的枕头。虽然只是一些面包,也算是吃过了吧。
“也……该回去了吧。”
“恩。”
橘黄色的柔光灯下,更多的空间被黑暗填满着。窗内外都是十分安静。我和幸村的对话,是缓缓的,轻声地,似乎有一种微妙却同样安静的情感在维系着。不知为什么,我就突然感觉此刻的场景非常温馨,想要多待一会儿。所以尽管应了“恩”,我也好半天没有挪动身体。
良久,我看着幸村,他也似乎是在看着我。
“很晚了,阿姨(指小百合)会担心的。”
“恩。”我点了点头,顿了几秒,才终于起了身。
“那么,再见了,树。我……可是已经答应了的。”幸村的脸上泛起笑容,是带着狡黠的笑。
“……精市,会好起来的。”我走到门口,转过身,伸出右手指推了推嘴角。这样做,表示微笑,而微笑,可以表达更多的东西,现在的我,所有想表达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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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依旧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要告白?不是玩笑,那么就是喜欢。
为什么现在又要拒绝?因为幸村是高傲的,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为什么明明拒绝了却又最终答应了呢?因为……仅仅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哭了吗?
为什么看见我哭,就要勉强自己答应呢?幸村前辈?
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是一个这样无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v=于是……终于还是答应了,女孩子的眼泪攻势在心上人那里一般是有效的……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