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真希被迹部紫苑带走的时候,七月家出过一桩最大的事,那就是七月的外祖父,暴毙。外祖父死的时候,只有七月真希在场,家族里所有的人私底下都认定外祖父的死与七月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迹部紫苑便到达七月的舅舅家,将七月真希领了回去。领去的时候,七月真希的表哥,也就是舅舅家的儿子七月知弥,却没有阻止。整个七月家其实都很奇怪,因为平常的时候,七月知弥将真希视作是自己的宠物,对,就是宠物,因为他认定七月真希是妖怪,并且掌握了七月真希的真名。真希并不是七月的真名。
七月知弥,七月家最强的术法掌握者,下一任的七月家的祭祀族长。却是个偏执的家伙。
他那天没有阻止,七月家的人到后来才发现,他失忆了。失去了所有关于那个名叫七月真希的他的妹妹的记忆,与其说是失去,不如说是被外力封印了。
这件事情的真相,七月家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也只有七月真希知道。
那是外祖父干的。他在前一天将七月真希叫到了自己跟前。
“‘淫雨戚戚,愿未及夕。’阴雨一直在下,如我心戚戚,但愿黄昏的时候能够停止。七月的午后天降花针细雨,正是你出生之时,这是你的母亲生你时讲的。”
“虽然七月家绝对不能承认你,但你毕竟是她的女儿,我的外孙女。”
“从此以后,脱离七月家吧。也当是我对你母亲的补偿。”
外祖父说的话,当时的真希不甚明白。
人不可能是妖怪,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成为妖怪。现在想来,外祖父是想说明这个意思吧。七月家所有的人都知道妖怪与人是不能苟合的,更无法产子。但是为了七月家的名誉,七月真希必须成为“妖怪”,而七月家的人也一直默认七月是“妖怪”。
在很多事情上,重要的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人们的态度。
人为了名誉利益,可以抛弃父女关系,兄妹关系,亲戚关系,可以换上另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认为理所当然并逐渐习惯那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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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真希和七月知弥就这样消失在一年a组的教室里。
迹部从母亲那里获得了七月家神社的地址,正叫了司机要赶过去,在校门口碰上了忍足。
“看来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信息?呐,迹部,如果不是准备和我做情敌,就告诉我吧?”
“哪怕告诉你,本大爷也不见得会失败。”
“是吗?”忍足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上来吧。”侍从早已打开门。迹部长腿一迈,坐进车厢。忍足也跟了上去。
“目标地点在哪里?”
“七月神社。”
……
当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赶到七月神社的时候,神社外并没有多少人。
已是四月末,但是因为是在山上,樱花还开得烂漫茂密。
“不在这里?”
“去后山看看。”迹部摸着右颊的泪痣,观望了一下神社门口和四下的树木,作出决定。
“最后再问你一次,七月真希,你真的想要死吗?”七月知弥身着深蓝色直衣,右手握着折扇,一副风淡云轻成竹在胸的样子。
“哥哥,谁死谁活,可还不一定呢。”真希的眼紧紧地盯着七月知弥。
“是么?”七月知弥折扇掩口,轻声地吐出一句什么话。
清淡的声音消散在风里,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在真希的耳里,却如同惊雷。
“未夕!跪下!”
几乎是在一瞬间,真希的大脑指使着自己的双腿跪了下去,如同刚才在教室中一样,她深深地鞠下躬,头抵在地面的落叶上。
“哥、哥哥大人……”无法反抗,这就是被掌握了名字的悲哀,七月知弥掌握了真希的名字,也就掌握了她的灵魂的控制权。
“你看,我下的命令你全然无法反抗,即便如此,也要决斗吗?”七月知弥的眼里闪过一丝暴戾的意味,声音也变得阴沉诡异。“试想一下,假如我是叫你杀了自己呢?”
“即便如此么?我也要……”真希的头低着,鼻子里闻到泥土和落叶的气息。
“不知死活……”七月知弥眼光一凛,隔着折扇又念了一句。
似乎是受到极大的压力,真希还未抬起的头被重重地砸在地面,一下,又一下。
灵魂也好像被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被震荡,被挤压,被拉扯,被撕成无数碎片,然后被塞进搅拌器里,一下一下地用刀子搅拌着。真希感觉脑袋里的脑浆似乎被强大的离力力支配着,快要脱离自己的身体。
“真希……”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一直卑微的木偶一样无法反抗,任由强大的外力为所欲为。两人箭一般冲了过去。
“不要过来!!”真希却突然在抬头的瞬间叫了出来。
她的额上有暗红的血迹,混杂着肮脏的尘土和落叶的些许残骸。衣服上也蒙了灰尘,有几处已经被撕开。世界上也许再看不到比她更落拓的人了。
可是她却拒绝了要来救她的两个少年。“不要过来,这是我们两个的决斗!”语毕,头又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好好磕头,磕到你回心转意为止。这两个人,我会慢慢收拾的。”七月知弥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多么美妙的声音,这么多年,真希你都已经忘记磕头的滋味了吧……可要好好复习啊……”
有什么东西流到嘴角,咸咸腥腥。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