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小姐?”达西提醒再一次神游物外的我。
“没、没事,这是我之前在梅里顿的街头随意听见的,我也不知道作者是谁。”事到如今,我只好这么说,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弹这首曲子了。尼玛穿越到18世纪就是悲剧啊,我又不是历史大辞典,怎么能分清楚谁先谁后谁还没有出生谁已经仙去了。
“是吗?”达西看向我的眼神里明显带着迟疑。
“没错没错,和这首一起听见的还有另外一首歌,不信我给你弹一弹!”
说实话,这句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再一次坐在钢琴椅上。人总是能为了掩饰一个谎言而不遗余力,最后反倒害了自己。
简来到内瑟菲尔德,大大促进了和宾利的情谊,甚而还使达西和伊利莎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使达西更加沉迷于她。而我这次来内瑟菲尔德,不但没见到目标宾利,整一个就是悲剧。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完全抛弃了自己的脸面,泪流满面地望着天空。
“你看,就是和这一首一起听见的,所以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真的不是……”
达西一脸深意地看着我。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好像在忍着笑。
我想起他迷路的那个傍晚,我抱着一棵树使劲笑他;我真傻,真的,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还没来得及给他的路痴属性做宣传,风水已经轮流转了。
那天晚上,本来预定会回来的宾利还是没有回来,那时我的心肝也冰凉冰凉的,没有一定要等到他回来的信念了。我没有答应宾利小姐客套的挽留,执意骑着马回家。达西先生代宾利尽地主之谊,送我回家。
这一片草原非常开阔,动物和昆虫的叫声在空旷的原野中被无限放大,孤寂萧瑟。而畅游无阻的风尽情地吹过高岗,吹乱了我的头发。天黑了,我们两个人骑在马上,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马蹄落在草地上的蹬蹬声,还有草的沙响。
“朗伯恩的夜晚,别有一番风味。”达西突然道。
“……恩。”我应答着。风灌进我的领子袖子里,我打了个寒战,吸了吸鼻子。
“冷?”
“还行。”
“没想到你还是个倔强的小姐。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用不着在这个地方秉持自己的气节。”尽管我们离的很近,但达西的声音被风吹散,忽远忽近,显得很幽然。我认为这句话和他平日里的语气极不相似,但转念一想大约是风的原因。
“如果我说冷,那么达西先生能怎么做?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我翻了个白眼。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但我也保证这将无损你的名节。”他郑重其事地回答。
“绅士的做法?”我嘲讽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的口气也显得不近人情。
“如果你这么认为,也无妨。”
“我却不需要你的好心,也不想欠你的人情。我敢保证,假如我们两个同时着了凉,那为你担心的、伤心的人肯定多于担心我的,我不愿让更多的人担惊受怕,来怨咒我,所以我认为你若是真为了我着想,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笑着,半是讽刺地说。
“卢卡斯小姐,你不认为有时候你思考问题的方式有些过于独特吗?”
“或许确实如此。但是我很抱歉达西先生,能够改正的可能性我看不高。我只是奇怪,若是一个人抛弃他所拥有的家世和家世给他带来的一切,那么他和一个寻常人,譬如我,没什么两样,而人们恰好会对他点头哈腰,认为他是高尚的,他也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赞美,你不觉得这是一件荒唐事吗?”
“……人无法选择上帝带给他的东西,但这无妨他们后天的努力。我一直认为后天的努力更值得人们的尊敬。”达西冷冰冰地回答道。
“抱歉,我不是针对你,达西先生。我只是不明白,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女人就非得受到男人的照顾,一个女人除了操心结婚和主持家务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我说那句话,没有针对达西的意思,但他是一个如此符合我的限定性描述的人,将自己代入也是正常的。
“那么,尊敬的卢卡斯小姐想干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叹了口气,“我想,或许我想像拉德克里夫夫人那样写点儿什么,可是……我可没有什么文笔……或许我可以去开个衣帽店。”我顾自笑了笑,中文,我能写,但除了自娱自乐以外没有别的用处,更不可能靠它养活我自己。
“您的想法很特别。”达西似乎是由衷地感叹。
“但你应该对我说:光有想法不可能办成任何事。如果我再找不到男人结婚,那么后半辈子我就过不下去了。”我冲他苦笑。
达西没有说话。被冷风吹了吹,我才醒悟我刚才说的话太露骨了,他或许在思考我是否在故意勾引他或者他的朋友,好拿到一张长期饭票。
但是事实也是如此,所以我也不再说话。
肆无忌惮的冷风呼号,气温极低。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咯吱咯吱打战,紧了紧衣襟,空出一只手抚摩着另一只手臂。我不得不承认,人的本性是喜欢相互依靠的,所以此刻达西在我的身边,我感到安心不少。然而我们各自骑在自己的马上,互不相干,随时都可以分道扬镳。
看不出颜色的云朵翻飞,像是要下雨。我和达西都驱了驱马,叫它走得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