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特别忙碌,卢卡斯妈妈操心我们几个人的衣服,连夜又做了检查以确保万无一失。因为她这份激情,我也不好意思提醒她,卢卡斯家的小姐打扮得再漂亮,也比不过贝内特家几位小姐的一根手指头。
和我一起睡的艾琳娜弱弱地表示她也想跟着去,被卢卡斯妈妈训斥了一顿,让她不要再看书,喝完牛奶早点睡觉。
终于忙完了女人家的大事,玛利亚和特丽莎打着哈欠离开我的房间。特丽莎说她保证莉迪亚的帽子没有这么好看的丝带。玛利亚嘟囔着让她明天特别注意别让风把丝带吹走,因为上回她已经丢了一根了。
我坐在床边,打量着昏黄烛光里的房间,目光落在身边的艾琳娜身上。我替她掩了掩被角,而后吹灭了蜡烛。
这天我有些失眠。静下心来,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和达西争论。我突然感觉有些惊异,毕竟平常不怎么说话又常常说不清楚话的我在和达西争论的时候,心里想的话总能脱口而出。
“……我倒没有想到在朗伯恩这样的地方,还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宾利说倘若与你深交,会发现你是个可爱的人。这回我倒是第一次赞同他的观点来了。你的看法确实和别人不同。”
回顾我和他的对话,我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那时候他说的话,大约是出于真心在夸奖我的,而我因为被踩到了痛楚,便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抓住只言片语就想去反驳他。
达西先生说,长得漂亮的女子在社交场合里如鱼得水,落落大方,而长相平常的女子,总是显得十分诚惶诚恐,举止瑟缩,自卑之状令人厌恶。他后来说的话,大约是讲一个人倘若能够肯定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优点并善加利用,大可不必过于在乎自己的外貌,无需自卑。
他认为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短处而自卑,却不知道后天加之以修能是愚蠢的,但他却把这个自卑的原因只归结为自卑者本人。这种看法固然值得商榷,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我反驳他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我再怎么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容貌,一个女人若是长得丑,总容易一不小心就陷入自卑的泥潭里。一被人无来由地看轻,就像是被斗牛士引逗的红了眼的牛,非歇斯底里地冲撞一番不可。
和达西的一番话,让我了解到:即使我隐藏得很好,能淡然地接受他人给的评价,但我现在的我,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卑者。不然我何苦因为达西先生的一句话就对他记恨在心?
我私下里认为伊利莎白把达西先生说她“还过得去”当做笑话讲给别人听是欲盖弥彰,却不知道我和她比起来,除了隐藏得更深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差别。
达西先生的话固然叫我不能原谅,但亏了他的话,我至少反观了自身。
我一直保持着穿越者的高傲的自尊心,看着我读过的这一个故事的发生,将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然而我无法逃避,因为我也是剧中人。而现在的我和原来的夏洛特有什么差别呢?除了一身在这个时代没用的本事以外,我还不如她。
能干如她,也不过是为了要嫁给柯林斯,而我除了“不想嫁给柯林斯”这个信念外,还有什么能够依靠的东西?
如果我不嫁给柯林斯,我的后半生该何以为继?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夏洛特当时的处境,她真的别无选择。
而我,即使有再多的理想和抱负、想过更好的生活,在这个陌生的18世纪封闭的英国乡下,凭借着一个低等爵士大小姐的名头、一副青春不再的丑貌、一双只会敲键盘和干点初级家务活的手、一口蹩脚的乡村英语,以及满脑子200年后的思想,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思及此,我翻身起床点灯,开始翻自己穿越时带过来的包。明明是魂穿,但却莫名其妙地有了这个包,我原先很讶然。但是事实如此,我也接受了。毕竟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人惊讶了。
pagayo的黑牛皮小背包被我藏在柜子的底格。这个包陪了我很多年,边角的磨损有些严重了,拉链上也掉了漆。但包的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犹可以闻见皮革的香味。
手伸进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我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化妆包。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四人乘着马车到贝内特府上,和贝内特家的小姐们会合。和家里人一样,贝内特太太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这话,一见到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她的高盛交谈的两个小女儿也噤了声。
简和伊利莎白疑惑地看着我,而后伊利莎白才吞了吞口水道:“夏洛特?”
“你好,伊莱扎。”我笑着冲她眨眨眼。
一路上,我都在听贝内特太太一脸惊悚地向卢卡斯妈妈打听我的异变原因。贝内特家的小女儿们像看鬼一样看我,压根不敢和我讲话,唯有莉迪亚稍微有勇气,问我昨天干了什么。我答道没什么。
“那为什么……变成这样了?”莉迪亚指着我的脸。
“我想,这是秘密。”
两辆马车行至内瑟菲尔德庄园,一干妙龄女眷下车,穿着花花绿绿的漂亮衣裳,彼此间笑谈着,映衬着内瑟菲尔德的令人舒心的沉稳建筑和碧绿盎然的背景,远望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我们一行人跟着管家进入庄园内,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脚步矫健,喜笑颜开迎出来的宾利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晚上突遇急事,截止期就是昨天,于是从前天晚上一直忙到昨天下午,实在累趴了,已经到了走在路上都能闭眼的地步,于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醒来晚上才码几个字又要开会,11点归,实在是经不住,于是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