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绯白看着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白天他在她手上的吻让她第一次对自己对他“妄想症王子”的论断产生了丝丝疑惑。沙士毕亚,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现在他的眼神明明仍是那样清澈阳光,却让她产生“难道和自己是同样的人?”这样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感觉?
“究竟,你是怎样的人?”她轻轻地问出声。
没有回答凌绯白,沙士毕亚从指上解下一个戒指,中间镶嵌着梨形的蓝宝石,水样纯净的蓝色在月光下流转着魅惑的光彩,一如眼前她略显迷失的眸子。
沙士毕亚低头,找寻她的手,将戒指圈进她的无名指。她的手纤细,骨节分明,略略带着玉色的苍白,戒指周围空出一大圈来,明显是太大了。沙士毕亚将它褪出来,转而戴入她的大拇指。
恰好。他欣赏着她的手。她无言地看着他。良久,他抬起头。
“三天后,我们结婚吧。”
他感觉到他手里她的手蓦地一紧,然后飞快地逃离他的手掌。
“你说什么?”她像受惊的小兽般满眼都是警惕。明明是他们的谋划,为什么这么快就会到来?
“我希望伊丽莎白你能答应做名为沙士毕亚的男人的新娘。”他的眼里是受伤,嘴角却是微笑。“不过……多少像是痴人说梦吧。”
?她望向他。
“因为虽然伊丽莎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是我想,你是喜欢着那个库洛洛的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凌绯白脱口而出,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喜欢库洛洛?他从哪里看出这一点的?
“呃……不是吗?”他有些错愕,但却泛起欣喜的神色来。
“我哪里表现得有喜欢他?”她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你看向他的眼神里总有感情让我不明白……总之,和那个侠客、和我都不一样。”擅长交际的宴会王子沙士毕亚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能否被听懂没有信心。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他,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你觉得我对他……有怎样的感情呢?”凌绯白在意的却是这个,她看库洛洛,有让人觉得不对的地方吗?
“这样问的话……”他张了张嘴,又作罢。好像根本描述不出,自己也是因为伊丽莎白没有喜欢自己,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总有陌生的意味让自己有些不是滋味,联想到那个库洛洛,才一时会产生那种想法,真正要说伊丽莎白喜欢库洛洛或是库洛洛迷恋伊丽莎白什么的,似乎根本没有证据或是事实呢。
“算了。”凌绯白叹息似的吐出一句。刚刚梦醒,连她自己的意识都有些不很清楚,甚至有些诧异于自己会问出前面的问题。毕竟他于她,只是团长而已,除了那一次跳崖的意外,也没有过单独的相处。他给她的感觉,是一个不动声色却掌握全局的领导者,却亦有着同样不露声色的残忍,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会很累。
“三天后?你的决定?”
还是选择谈论这个问题比较有实际价值。
“不是。”
“很突然。”
“决定的人是伊丽莎白。”沙士毕亚看着她,开口。“只是你。”
“?”她有些疑惑,望向他,有些暗沉沉的房间里,沙士毕亚的笑让她看不真切。
“伊丽莎白问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你答应我的求婚,那么我就会是一个努力去让你快乐的人。”
她默然。
“……你对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吧?”良久,她闭上眼,道,语气里他可以听出微微地疲倦。
“类似的话,确实说过很多。”在安慰那些被哥哥们或其他爵士们抛弃的少女的时候,他是说过会让她们快乐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伊丽莎白,却只遇到了一个。”对的人,只遇到这一个。于是想要在一起的,也只有这一个。
“谢谢你。”第一次,能够被除了苏洛利以外的人重视,被需要。尽管不知道真假。
“我答应。”但是,依旧对不起,我只是工具。
习惯过着被安排的生活,习惯听从别人的话,习惯过着惯性却从来看不到结局的生活,的工具。因为如果不那么做,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而且——
“好好睡,我在旁边。你睡着我就走。”他不希望看到她再做之前那样痛苦的噩梦。
“恩。”她依言躺下,动作有些木讷。
他等待的人,名为伊丽莎白。
——可惜,她却不是那个对的伊丽莎白。
结婚吧绯白!(三)
正是微凉的傍晚,蜜色云朵斜斜地飘在西边天上,却已然温柔的阳光照射着乳白色的木制长廊。长廊正对的,是满园的略显衰颓的荷花。
凌绯白静静地坐在长廊椅上,手臂靠在椅背上,望着满池的荷花。阳光下,莲叶绿得有些不真实,偶尔的有风吹过,池水与花叶,轻瑟微摇。
她穿着一身家常的白色曳地长裙,尽管在金色的阳光下仍显得有些清冷。她的膝盖弯起,头恰好枕在膝盖上。
就这样坐着,长久的,无声的,只是这样望着池子。然而碧蓝色的眼眸空洞,却又没有映出什么东西来。风吹过,嬉皮地牵起她黑色的长发,又放下来,让它们些许地遮住些脸庞,遮住些眼睛,似乎想看看这个木讷少女的反应。然而,依旧没有。
当库洛洛只身走入后院的观光长廊时,出现在他眼里的,就是这幅图画。黑曜石般的眼里,只是沉沉地掠过一层光,却并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