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华本也不信这些，可连莫婠都开口了，想来九成是真的了。“还是谨慎些吧，你我就在外面候着，里面有阿婠便够了。”
“也好。”张如枫只有答应下来。
见成功把两人给糊弄住了，莫婠才疾步赶去房门口，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便是满屋子的药草熏人味，掀开内室的布帘子，几名郎中正在给江眠儿着急熬药，熬好的汤药由众人手手相传递到了月魄手里，月魄扶着昏迷的江眠儿，让她暂时靠在自己身上，顾不得再温柔，强行捏开江眠儿的嘴巴，将汤药粗暴的猛朝她嘴里灌。
灼热的乌黑汤汁顺着江眠儿苍白如纸的唇角一道道溢出，滑下，弄脏了原本白净的衣领。
一碗饮尽，下一碗又从冰水盆子里捧了出来，传至了月魄手中。
煎药，倒药，过冰水，传给月魄，灌进江眠儿嘴里，这复杂的流程，周而复始的重复着，每个人都忙的满额大汗，根本顾不得门外发生了些什么事，更顾不得又是谁走了进来。
连续三碗汤药勉强溉入了江眠儿的腹中，月魄搁下药碗，又扶着江眠儿躺平，从自己的袖口上取出发丝粗细的银针，照着江眠儿额间穴位扎了下去。
一针扎过，又连连往江眠儿身上再落下几道针，最后一根银针扎在了江眠儿的脚板上，江眠儿眉心一紧，痛苦的张嘴吐了一口气。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郎中们擦着额角的汗，纷
纷展露笑颜。
月魄捏紧江眠儿的腕上脉口，探了良久，摇头，脸上愁云不散：“还没完！她的血虽然止住了，一口气也缓过来了，可她现在虚弱至极，浑身上下还很冰冷，脉搏也尤为虚弱，最关键的，是她自己不肯再活了，人一旦没了活着的念头，就药石难医了，她现在是否能苏醒还得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能救过来，便已经是咱们用尽全力了！还从没有人，喝下这么多堕胎药，流了这么多血，依旧留有一条命在的。这位姑娘既然是自己寻死，那咱们也只能穷心尽到了！她能活下来，便算是个奇迹。她若是活不下来，月姑娘你也勿怪我等嘴臭，活不下来，那才是正常情况。
我等行医这么多年，今日虽然见到姑娘妙手回春，将这位姑娘从鬼门关暂且拉回来，可，我等对这位姑娘是否能撑得过两日，还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依在下拙见，贵楼还是尽快给这位姑娘，准备后事吧……”
“当下，还有唯一一个法子。”月魄出言打断，昂头，雾蒙蒙的眸子看向莫婠：“我知道，有一种草药，名唤死人头，乃是一种药效极烈的救命药，煎熬服下，可令重伤之人重现生机。但缺点就是，那药药性过猛，且含毒，若眠儿饮下，能够撑得住，三个时辰内，必然会苏醒，若她撑不住，可能当场暴毙而亡……”
唇瓣抿动，月魄轻声请示道
：“小主人，你觉得呢？”
这么大一个难题丢给莫婠，莫婠又能如何选择。选用药，她可能会背负上残害凡人的罪名，可选不用药，看江眠儿当下的情况，能够活下去的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
左右用药也是死，不用药也是死，还不如，就此拼一拼，若侥幸得救，也算江眠儿命不该绝。
“你说的那种草药，在何处能寻到？”莫婠启唇相问，月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之前我与如枫一起出门，在城外二十里的瞭望山上，见过此物。若现在就去摘，应该还来得及。”
“那便即刻动身，我多派些人手护送你！”莫婠当机立断，月魄摇摇头，低声拒绝道：“不，太多人，反而是个累赘，帮不上我什么忙，让如枫陪我一起去就是了，上次就是如枫带我过去那地方寻一日华的，我可能不大记得起来具体方向，让如枫陪着我，由他给我引路，方便些！”
莫婠听月魄这样说了，点头赞同：“好。那你们现在动身，速去速回。”
“好！”月魄应下莫婠后，便拎着裙子起身，大步朝门外跑了出去。
莫婠好言打发了那些前来帮忙的郎中后，又叫了两个丫鬟前来贴身照料着江眠儿，处理好房中一切事务后，再出门，玹华依旧在原来地方等着她。
“人怎么样了？”
“九死一生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月魄可以用一
剂猛药逼她清醒，但，有风险，一旦眠儿经不住猛药的药力冲击，恐怕会即刻暴毙。”
“所以这是个生死未知，可能性参半的法子。”
莫婠无奈戚戚一笑：“却也是仅有的一个法子。”
枫叶划过玹华的眸眼，玹华沉沉道：“也是，若非走投无路，谁会用和老天赌一把的法子，来处理事情。”
“下凡以来，感触最深的，当属世事无常。凡人之脆弱，让人生畏，太多的生离死别，难免徒添惆怅。以前在小说本子里看见的剧情，只觉得生离伤情，死别伤心，犹是感同身受。可真正身临其境了，才发现，所谓感同身受，不过凤毛麟角。
前几日还活蹦乱跳在眼前的人，突然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我总觉得心里酸酸的。人世间的时光流逝太快，比神界还快，眨眼你来重歆楼已经快四个月了，眨眼当初的小乞丐，就成了堂堂一国之君了，怕只怕，眨眼，人世已千年……”
“人活世上，本就是个极为微末的存在，如沧海一粟，如冰山一雪，与阿婠不一样，阿婠是屹立于天地万载不倒的神，咱们，只是神手掌心的一只小蚂蚁。”
“就算是小蚂蚁，那也是独得神恩宠的小蚂蚁。”莫婠转身，朝玹华靠过去，将头轻倚在他的肩前，一只玉手握住玹华的胳膊，清苦一笑道：“多么想，让你陪我个千千万万年，可我知道，这个心愿能实现的可能性
不大。”
按着司命星君的喜好，他该是看不上她……
自古文武难成一家，他舞文弄墨，是天界第一文采斐然之神。
而她，虽称不上臭名远扬，但终究还是个粗鲁女子，行事又没个忌讳，不守规矩，不遵礼法。
她知道，肚子里但凡有点墨水的神，都不大看得惯她这种女子。
自然林渊除外，毕竟林渊与她乃是一丘之貉，谁也没资格瞧不起谁。
听见怀中的小人儿又长长叹了口气，玹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何尝不想陪莫婠千千万万年，但是凡人，寿元太短。
看来是时候，考虑那个方式了。
不管能不能成功，总得试一试才是，不然他也舍不得，自己百年之后，留他的阿婠独自一人在人世间，苦受无穷无尽的寂寥……
他更舍不得，因为他的做不到，而给了其他男人接近阿婠的机会。
他每每想到此，心里总是格外的不自在，格外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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