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像是米粮会稍微少一些,毕竟每个月公社会给每户人家,不会有多少人额外需要买米的。
梁湛生让售货员拿几卷白棉纸来,用得上两三个月打包中药。
又让人打个欠条,到时候他找公社报销。
梁湛生还是半大少年时,家道中落,煎熬地一个人捱过了好一阵苦日子,是河里捞鱼虾,土里挖白地瓜,山上偷沙梨,才能勉强寒酸饱腹的程度。
公社化之前,还没有卫生所,他是跟着从前的老中医学医术,那个老中医人心善,经常有村民来看病,没钱交不上,就赊账,那些赊账的基本也没有还的,账簿厚厚的一本又一本,年年到头来是倒贴药钱的,把自己和学徒梁湛生都饿得眼睛昏花。
梁湛生这样一来,养出了一些抠门的习惯。
他铁公鸡得很,任何有可能甚至几乎没可能报销的,全要找到公社去。
拎起厚厚的几卷白棉纸,梁湛生道:“水鹊,走了。”
他走出去几步远,到了供销社门口了,一转头,水鹊人还贴在木柜子前看。
梁湛生走过来,“在看什么?”
水鹊指了指大木柜一排摆放的玻璃罐子,可能是怕小孩子乱动,所以还挑了高处摆的。
一个个透明的大肚子玻璃罐,最左侧的放着水果硬糖,粉色的是草莓味,绿色的是哈密瓜味,黄色的是芒果味,最右侧的放着猪油糖,透明的糖纸裹着,比起旁边的水果硬糖来,色泽不太具有吸引力。
水鹊指着的是中间的那个玻璃罐子,里头放着桃酥,外衣是桃红色的纸,油已经将其沁透了,好像那股桃酥的香气要从玻璃里飘出来。
他小声地问梁湛生:“你觉得那个会好吃吗?”
他捏了捏手指。
因为出门没带钱,有点儿尴尬。
梁湛生低眸看他。
“夏天想吃这么热气的?”
水鹊支支吾吾,“嗯……看起来很好吃。”
梁湛生犯糊涂,叫售货员过来,“买一包桃酥。”
要买桃酥,不仅要钱,还要票。
梁湛生回过神来的时候,七毛钱和粮票都已经交了出去。
一包麻纸裹好的桃酥,一斤,恰好七毛钱。
梁湛生皱起眉头,“……”
叹了口气,递给水鹊,“尝尝。”
小知青在他和售货员说话的时候,就眼巴巴地看着了,听梁湛生的意思是买给他的,眼睛顿时亮晶晶要光。
“你人真好!”
他高兴地打开麻纸,自己咬着一块桃酥,又捏起来一块,递给梁湛生。
梁湛生摇了摇头,拒绝道:“你吃吧,太热气,我不吃了。”
他多打量了几眼水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热天这人好像不会出汗一般,穿着短袖和短裤,浑身清清凉凉,仿佛三月雪堆成的,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人,想着是不是贴上去就能把凉气传过来。
梁湛生忽而问:“你头是不是长了?”
水鹊咬着桃酥,说话模糊不清,“有吗?”
他侧了侧头,看见了自己的梢,好像是对比春天才来的时候长了一些,乌柔软地垂落颈侧,快要靠近锁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