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子祖籍不是本地的,还要更往南方一些,她们那远方表亲结亲的有许多,结亲前为掩人耳目,感情好都以这层远得不能再生疏的亲缘关系为托辞。
她以为这两人也是这样的关系。
她一回去,青河村才多少人家,浣衣的功夫整个村都传开了。
……
齐朝槿从长州县里回来。
他的画艺与书法相差无几,在日市开之前画了三十把团扇,多是些山水、花鸟、蟠桃的图样,贵一些的黑漆嵌螺钿柄团扇,一柄能卖八十文,便宜些的竹节纹边团扇,也能卖四十文,均下来一柄六十文,日市开市没多久,兜售一空。
他的一个书院同窗恰好是这家铺子的常客,一看街上新鲜团扇就知道是齐朝槿的手笔,还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近来缺钱了。
齐朝槿不卑不亢地颔。
三十柄团扇,铺子的老板匀下来按每柄十五文的书画费给他算,今日这样下来,就赚得了四百五十文钱。
铺子老板另外送了他一柄竹节纹边团扇。
用日结的薪俸到隔壁杂货行买了个竹夫人。
竹夫人,又有人唤之竹奴、竹夹膝,是前朝京城流出来的枕具,长约一米,竹篾编成圆筒状,中通镂空,夜里竹帘半卷,风吹进卧室里,竹夫人有聚风之效,消暑正合适。
行里有价格不一的竹夫人,用苦竹编的粗糙些的只需五十文。
齐朝槿都不必多想一刻,水鹊靠着这样的竹夹膝睡,第二日必然硌得浑身红印子。
他挑了水竹编得韧软细腻的款式,价格却要翻上四倍。
铺子的伙计生怕他不买,把水竹夹膝夸得天花乱坠,齐朝槿付了铜钱后,那伙计立刻喜笑颜开。
齐朝槿疑心自己是给他坐地起价了。
蹙着眉从杂货行离开。
又在街尾的糖水摊上提了碗冰雪冷元子。
青河村同他打招呼的村民见了他揶揄地笑,齐朝槿不明所以。
仔细一听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在院子里藏了个玉面小郎君,抱了这么好的竹夹膝归家,说不定是留来作聘礼的。
时下确实有以竹夫人放入聘礼之列一同下聘的风尚。
大融朝虽然忌丧期内嫁娶科举,但并不禁止守孝子女在丧期内谈论儿女私情,守孝结束没多久大办红事的也有之,更是被时人赞誉为冲白红事。
关键在于作为流言的主人公,齐朝槿并未思虑过这样的事。
他分明……是以原本说法中的表哥自居的,没什么非同寻常的心思。
水鹊见他回来时面色不自然,还以为他热坏了。
接过那碗冰雪冷元子的时候,他还问:“齐郎不吃吗?”
齐朝槿避开那双水灵圆钝的眼睛,“……我不喜甜食。”
他放了东西,到灶房里去。
“这鸡蛋和雉鸡……?”他唤院子里的水鹊。
水鹊和他解释:“鸡蛋是刘大娘子送来的,雉鸡是乌淳送的。”
齐朝槿眼眸微眯。
他知道乌淳,是偶然听村里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青河村那么点地方,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来覆去讲几轮。
说是村尾山脚下一个老鳏夫收养的,当初从河里漂下来,一身疤痕血淋淋,收养那会儿都十岁有余了,还不知姓谁名甚、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