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朝槿是去岁八月中了秀才,大喜之下,本就体弱多病的齐母撒手人寰。
他操持丧事守灵三月,今年才又回到西江书院念书,再早也得守孝到第二年秋,八月参加秋闱。
将泡制过的皂角用硬物砸碎反复搓揉,待水质略微粘稠后捞出杂质,大木桶里的就是纯草本洗浴水了。
白日里水鹊落水弄湿的衣衫在院子里晾干了,齐朝槿放到盥洗房的衣杆子上,让他洗完更换。
那料子一碰就知道是细羊毛织就的,柔顺贴合,葛麻的料子与之相去甚远。
水鹊其实觉得皂角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是寄人篱下他也不好多说。
否则人家指定是要嫌弃他娇生惯养的。
但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得推一推旁边的齐朝槿。
水鹊挪到他那边,半夜不敢大声说话,于是细声小气地说:“齐郎……床好硬啊。”
他是学今天酸馅铺子老板喊他齐二郎的称呼改了喊的。
齐朝槿入夜后一直呼吸平稳,实则半宿到现在也没睡着。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养的,难不成亵衣里藏了香球?
甜稠的气息把夏夜盖的单被都染香了,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尖钻。
主屋里就两件卧房,如果不是东侧齐母之前的卧房改成了书房,齐朝槿是不会和水鹊睡一块的。
水鹊以为他睡着了,又推了一下他,说话时呼吸无意间洒在他颈侧,“齐郎……?”
睡得这么熟吗?
齐朝槿半边身子都麻了。
怎么这么个称呼都能念得徒生暧昧来?
他深呼吸再吐气,从床上坐起来,点了方桌上的桐油灯,从橱柜中抱了一床茅花絮布被,那是冬天才盖的。
齐朝槿说:“先起来。”
水鹊听话地一骨碌翻起身。
他将夹被铺开在床榻上,掖平抻直了四方方的被角,再展开整片毛竹编的凉席,垫在被子上。
齐朝槿:“睡吧。”
水鹊在床的右侧躺下,底下垫了被褥,果然好多了,没多久房内一道呼吸清浅,显然已经睡着了。
齐朝槿还是夜不能寐。
不知是不是热的,水鹊额头沁几点汗,亵衣亵裤是长的,一闷那浑身的香气倒是愈厚重了。
尤其是对方翻了身滚到他旁边,手臂相贴的时候。
齐朝槿想,还是得将水鹊送到官府去。
*
“那可不行。”衙门的小吏同齐朝槿说道,“把我们县衙当什么地方了?这么大的天下,光有姓名,家住何方也不知道,何况水姓一听也不是咱们长州县的,叫我们如何帮他找家人?说不定是南下逃荒的流民孤儿,那不是更没指望?”
“最多收留七日,没有家人寻上来,无亲无故无人收留的话,就充作官奴了。”
小吏满不在乎地说。
齐朝槿没有带水鹊一同前来。
他是先来打听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