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子璐夜里也睡了,但是日日守灵,终是疲惫不堪的。
到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家族长老择了吉日下葬。
子璐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幸好制作纸扎准备下葬的坟茔,墓穴,后面的宴席等等,子璐都交给大表哥来处理,她只负责支出银子。
到了下葬的那日,披麻戴孝的子璐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按照仪仗的提示,磕头,摔盆,麻木地抱着牌位走在棺椁的最前面。
后面是长长的送葬队伍,扎着白幡,后面是纸扎的金山、银山、金斗、银斗、童男童女、马车、轿子、花圈。。。。。。有人沿路撒着纸钱。
漫天飞舞的纸钱像是雪花般飞落,有的落在前几日刚刚下过雪,还没全部融化的土地上,被踩入泥泞,再也看不见了。有的沾染着污泥,沉睡在地上,有的在枝头挂了一下,终是飘落在雪地上融为一体的白色。。。。。
子璐穿的厚棉袄和袍子,可是依然冷的打哆嗦,走了一里地,才感觉身上热了一些。手脚还是冰凉的,抱着牌位的手更是冻的通红。
身上的冷,比不上心里的冷。此一别就是阴阳两相隔了,虽然之前亲眼见到大姨的离世,但是好歹还有棺材在,也是个念想。知道棺材里是大姨。
入了土,就真的阴阳两相隔了,毕竟棺材埋在地下,能见到的只有墓碑和牌位了。想看一看,想摸一摸都是触碰不到了。
子璐的耳朵忽然开始嗡嗡地作响,听不清仪仗都说了什么。只能看着仪仗用手比划着让她跪下。子璐按照仪仗指点的位置跪下,冰冷的大地,传递给子璐的是更加深刻的冷。没一会儿就冻的膝盖疼。
子璐耳边只有蝉鸣一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怎么也听不清仪仗的话。麻木地看着大家把棺材放入墓穴之中,旁边的大舅、小舅、娘亲、姨夫、大表哥。。。。。。都开始哭泣。
子璐听不到他们的哭声,自己只是无声地落着泪。
一铲一铲的土落在棺木上,听不到泥土砸到棺材盖的声音,但是子璐的心仿佛也被一起埋进去了一样,冰冷,麻木。那些泥土仿佛不是砸在棺木上,而是砸在了子璐的身上一样,生疼生疼的。
是的,就是这样的生疼生疼的感觉,远远比不上小时候被大姨打的疼。她都忘记了大姨打她的时候疼的感觉了。现在好像是让她回顾了一下小时候被打疼的感觉。
以后再也没人打她骂她了,可是也再也没有人给她做好吃的打卤面、包粽子、包汤圆、蒸糟糕、烙面饼、做红烧肉、蒸扁垛、炸丸子。。。。。。。。
再也没有人给她亲手做裙子,做棉背心,缝裤子,做鞋子。。。。。。
请来的响器(农村指唢呐乐队)还在吹吹打打,但是子璐听不到,依然是蝉鸣的声音。
坟茔造好了,墓碑立好了,开始烧纸了。花圈、纸扎、纸钱,都依次在子璐眼前的空地上烧起来,腾起高高的火苗,噼噼啪啪地声音子璐听不到,但是能看到那些纸扎里面的竹管变红破碎掉。
灰烬吹到高处,再漂转着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在子璐身上的孝袍子上,。。。
些许暖意从火堆传过来,子璐的鼻涕流出来了。不得不伸手摸出来帕子给自己擦了擦鼻涕,再塞回袖子里。那手仿佛也不是自己的手了,冻的又痒又麻,很想抓抓。
子璐已经不记得仪式是怎样结束的,又是谁扶着她回到小舅家,把她扶到床上躺着的。
只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耳边的蝉鸣,一阵高亢,一阵低迷,起起伏伏地,萦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