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璐喜欢躲到没人的地方诵读诗词,有一次正在一处无人的空地诵读,“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房子拐角处一个飘逸的身影悄悄的转出来,子璐没现,正投入其中。直到子璐诵读完成,鼓掌声响起,子璐才惊觉原来有人偷听了。哦,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的听,因为来人并没有躲在房子后面,而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听着,站的笔直。
俊逸的公子,一身白色银竹长衫,玉冠束,长长的黑垂在脑后,手持一支竹笛。“你的声音很好听”子璐的脸迅如红霞染过,微微低头福身行礼“谢萧夫子赞赏!”。此人正是新来学堂的乐师,萧夫子,年轻俊秀,很是被学堂内的学子们追捧。因他新来,他住的房子尚未命名。萧夫子正准备进屋,(原来这里是学堂给萧夫子的房子)子璐鼓起勇气说:“萧夫子请留步。”
“何事?”俊逸的公子脚步顿了下来,“末学听闻萧夫子的馆阁尚未命名,为公子想了一个极妙的名字【笙箫馆】,公子住的房子,可命名为【琴韵书屋】可好?末学想着您是教我们乐理的夫子,名字中还有个琴字,所以才会如此命名。不知夫子意下如何?”
“哦,倒是不错,省的我再费心了。多谢姑娘!”微笑地谢过子璐,公子就转身进了他的屋子。
子璐的心怦怦地直跳,但是她觉得,这么俊雅的公子,就应该配这样儒雅的院子和馆阁。她知道自己年纪尚小,而且又是最不出众的那一个,默默地远远地看着欣赏着样如玉的公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子璐的同窗也有善书画的,子璐请他做了一幅画做珍藏。正是仿了蜀中书画大师罗先生的《教子图》,虽没有大师的灵气和气韵,但是学得九分像已是不易。子璐自得了这画,就挂在自己的书房内,每每凝视其中,心里想的却是爹爹汗湿的黝黑的后背,大伯黝黑的脸庞和宽厚温暖的后背,还有在后背上看到的漫天星辰。。。。。
子璐的夫子曾经建言,让子璐去幼学馆,学习后为稚童开蒙。可是子璐觉得自己内向寡言,如何当得幼童夫子。也和姨夫商议过,便婉拒了夫子的建议。夫子摇摇头,便离开了。子璐心中知道自己论学识是比不过同窗们的七窍玲珑、天资聪颖,论家财也比不过同窗家里财大气粗挥金如土。后续的学业也是很艰难的。
姨夫研精竭虑、行思坐想才为子璐想了一条出路。每年霜月之际太医署会公开招募弟子和医女,如果考核合格,可进入太医署学习。学习三年后经过考核可以进入太医院或官办医馆,或自开医馆,或到药堂坐诊。总是能有个不错的饭碗的。
子璐也同意了,虽然想当个闲散诗人,却无法养活自己。考入太医署是最好的选择,即便将来进不了太医院,也是有一些本事傍身的。不需要靠男人养活自己,也不必像娘亲一样终日在田里劳作,也不必像大姨一般整日围着锅台灶台转。
终日的温习,子璐的脑子被塞的满满的,感觉沉重的快要窒息。偶尔踱步到屋外,寻个石头墩子坐下,便是盯着地上的青草呆。
那日子璐在午休,心中烦躁没睡着。窗外邻居的一个婶子过来和大姨唠嗑,这声音如魔音一般钻入耳中“你家璐儿咋样?听说不是你亲生的,待你可好?”大姨的声音“唉!高不成低不就的,整天没个笑模样,我打她,她也不知道躲,也不知道求饶。我有时候心里烦,把她当出气筒子,出出气就好了。反正生成的蒜臼长不成缸!。。。。。。。。。”
"出气筒子”
“生成的蒜臼长不成缸”
像是魔音一般反复在耳边回响,子璐咬着手背,默默地让泪水肆意流淌。。。。。。。。在大姨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不堪吗?跟她也十几年了,却还是个出气筒子,我并未进入她的心里。。。。。。
不如,我也上吊去吧?找一棵歪脖树,一根腰带就行。。。。。。听说很勒脖子,满脸青紫。。。。。。换一个死法。那,买点毒药,喝了就过去了。可是我没钱,也怕药堂的人会追问小孩子买毒药作甚。投水吧,这附近只有那鱼池。可是鱼池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并不想让那里成为伤心地。。。。。找个高楼跳下来。可是营中的高楼是有军士看守的,上不去的。。。。。。
想的头快要裂开了,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好的死法。算了先写遗令吧,平日子璐就喜欢偷偷地写随笔,写了之后就藏在书箱的最下面。也攒了厚厚的一摞。写了十八页的遗令,将来把我埋葬在家乡的山坡上,种一棵杏树。。。。。。。子璐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偷偷地藏到了书箱底下。
晚上梦里依旧是徜徉在十七座山的山路上,“叮当叮当叮当。。。。”驴车的铃铛响,子璐的小短腿永远追不上爹爹归乡的车,漫天的黄沙,卷起子璐的黑,遮挡了汹涌的泪水。。。。。。。
很快,秋月来了。蝉儿在窗外的树上烦躁地鸣叫着,热浪滚滚,子璐和同窗们乘着马车到国子监,进了考场。三日的秋闱,体力弱的会被扶出去。寒窗苦读十几载,就是为的今朝。拿到卷子,长长出了一口气的子璐也知道,终于快要熬出头了。
旬日之后榜了,子璐的同窗们,有的考去了青山书院,继续深造,有的考入了军器监的匠造司,有的考入了军营。幸而当个医女不需要太高的修为和学识,子璐考入了太医署的三等书院,在此学习三年,考核合格后就能入医馆或药堂坐诊了。一等书院的要学习五年或八年,能入太医院,二等三等的都只能进医馆或药堂。
一等太医署在京城之中,二等三等太医署在城北和城西。因离的远,子璐需得带着行李到太医署的书院住宿。想到能远离爱脾气的大姨和懦弱的姨夫,子璐就很高兴。
平日里大姨不只是骂子璐,也会埋怨姨夫没本事。也会唠叨大表哥太笨。大表哥虽则靠货担子攒了一些本钱,开始卖蔬果,后来回乡娶了里长的庶女。带着媳妇来京城一起卖蔬果。开始的时候住在一起,后来实在住不下了,就让大表哥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去住。后来还生了一个男娃儿,大姨就尽心尽力地帮她带孩子。连子璐偶尔也要帮忙带奶娃。不止一次,被奶娃尿一身,拉一身。等着奶娃大一点就经常把子璐的书册或文稿扯碎。气的子璐想要打他屁屁。
邻居的刘夫人是个热心人,特地给子璐买了一套新的衫裙。另一位关系好的杨婶子和她夫君杨主簿赠送了一支上好的湖笔以做恭贺。田婶子送了一些束修银子。大表嫂也赠送了少许银子。
因着路远,姨夫包了一辆驴车,送子璐,还带着大姨和小奶娃,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
赶了大半天的车才到了太医署的三等书院,进去转了转,就感觉好大啊,比自己以前上的学堂大了好几倍不止。有操练的地方,有伙房,有浴房,还有一大片药圃。四个学子共住一间屋子。和其他学子打了招呼,介绍自己,就匆匆到外面去吃饭了。
吃过饭,大姨和姨夫带着小侄子,一起又坐了驴车回家了。以后就要赶上休沐才能搭驴车回家一趟了。
送走大姨和姨夫他们,子璐坐在书院的台阶上,掉了几滴眼泪就止住了。和同寝的几位姐妹们熟悉后,很快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