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多余的怜悯心。”
相叶雅纪的手指微蜷,缓声道:“我注意到了,你之前在我身上用过的药物,没有留下过记录,那个不知名作用的药物,你应该是不想被这个可怕的组织发现的。”
“我可以全力配合你,哪怕结果是死亡。我已经没有能够逃离这个地方的希望了,能支撑到现在也是我运气好,要是再被送到其他的地方我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但至少在我剩下的有限的时间里,我想要留在这里,即使也同样会经历痛苦。”
桑名真也同样凝视着他,即使是以他并不算深入的心理知识来判断,这个人也已经病的不轻。
即便是爱丽舍乐园,也仍旧停留在冥土里。
桑名真害怕自己也变得和这个实验体一样,和尼格罗尼一样。
不知作何想法的尼格罗尼上前一步,在暗色调分不清白日昼夜的灯光环境之下,他屈指拂过相叶雅纪的脸颊,并拢的双指按压在他颈间的脉搏上,低沉的声音宛如夜幕的回响:“那如果是你的身体呢?比如说我是一个科学的疯子,我想要将你的身体换给另外一个人。”
“你的身份、亲人、在社会上的一切关系和财产,都将毫无保留地被另外一个与你无关却又被认为是你的人继承。”
能够在审讯室这种地方说这种话,尼格罗尼自然是可以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审讯室之外盯着看监控。
相叶雅纪沉默片刻,问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一个幽魂,姑且算是。”
听到尼格罗尼这么说,桑名真竟然还有那么一点感动。
而此时的相叶雅纪也没有认为他口中的游魂货真价实值得是一个鬼,他只以为这是一个形容词,唇角甚至弯起了一个喜悦的弧度:“好,我将身体送给他。”
“让他继承我的一切,拥有自由的生活,如果能有机会碰见那两个背叛我的人,他还可以将公司拿回来。如果他不需要那些,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眼中盈满了兴奋的情绪,仿佛已经看见了他幻想中的未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热切而激动地盯着尼格罗尼,深深t地将尼格罗尼的面容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字一句地咬着字眼:“他会很幸福。”
说的真心话。
尼格罗尼松开按压在他颈间上的手,罕见的有些沉默,许久之后,他冷嘲着吐出几个词:“病态,懦弱。”
桑名真叹了口气,分析得出来别人病态,怎么就不分析分析自己呢?
尼格罗尼没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最终的结果是他将相叶雅纪重新带回了实验室里面,仍旧放在原来他特指出来的空间里,负责他的仍旧是那个白人助理。
桑名真小心翼翼地问他:“你选他了?其实不要身体也无所谓,做这个存在被组织发现的风险吧?其实这么多年里,我已经习惯了。”
或许他当时的那一句想要,过于冲动了。
“没有。”尼格罗尼将给了他新思路的那本期刊再次从书架上取下来,却没有打开,而是凝眸沉思。
无论桑名真有没有说他想要一个身体,尼格罗尼都没有停下将技术重现的进程,但是当那个实验体甚至是有些期待地说出愿意将身体送给别人的时候,他发现了对方精神状态和心理上的病态。
这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得出来的选择。
所以,就算他将这种技术复刻出来作为后路,琴酒真的会接受吗?
他问道:“我应该这样做吗?”
桑名真很清楚他只是在自问,而非是在问他,他也很清楚当尼格罗尼问他是否想要一个身体的时候,他也已经有了一个完善的想法,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些行动,不会因为他回答的是与否而更改他原本的决定。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恍然觉得他有像是一个人类那样在思考,而非是只要对琴酒有好处,无论用不用得上,他都先做了再说。
这算是进步吗?倒也不见得,姑且算是在做人这方面有进步。
于是尼格罗尼将相叶雅纪放在实验室里,却迟迟没有到他的面前去,也没有对下一步该如何处理他做出指示。
在尼格罗尼思考清楚之前,他无视了相叶雅纪,并且这一思考就是许久。
因为相叶雅纪弄出的自杀风波而再次因为看守不利的白人助理看他更加不顺眼了,在尼格罗尼久久没有对他进行指示、甚至人也不怎么出现的情况下,白人助理也越发不尽心了起来。
而相叶雅纪的身体本来就遭到过数次的实验破坏,身体自愈修复的能力极差,他这一次被送进尼格罗尼实验室之后,也是被白人助理花费了大量的好东西才将他的身体养起来,否则白人助理也不会看他这么不顺眼。
而他这一自杀,大量失血又让他的身体回复到比刚进来时还要不如的情况。
于是一段时间过去了,相叶雅纪仍旧戴着呼吸罩辅助呼吸,时不时就昏迷。
但就算是尼格罗尼无视了相叶雅纪,相叶雅纪也是能够在尼格罗尼偶然的出现时见到他的,他努力地在尼格罗尼来时保持着清醒,却通过那仅仅次瞥见路过的人,敏锐地意识到对方似乎有反悔的意思!
无穷无尽的恐惧漫上他的心头,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的噩梦再次侵袭。
他梦见电流的滋滋声,梦见那看着小白鼠的残酷眼神、梦见冰冷的针管、以及药物随着血液流过身体时那沸腾又冰冷犹如跗骨之蛆的灼烧感。
他梦见自己意识恍惚地待在实验台上,实现着他最后的价值,最后死在冷冰冰的白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