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再没想到妈妈回来会是这么个情况,将何桂芳安顿去房间睡觉后,坐在客厅不知如何是好。
卫铭没走,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尽量出主意:“明天请代芹奶奶帮她洗个澡,然后带她去医院瞧瞧。”
看方炎眼眶还是红的,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别难过。”
方炎脑子一团浆糊,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天代芹奶奶的话,让他人都快碎了。
看到何桂芳回来,代芹奶奶也是意外,不过她嘴皮子比卫铭利索多了,“是好事,不管怎么样,人回来就好。”
只是对于何桂芳的情况,她提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桂芳她是方二出去打工的时候带回来的,她一开始也不这样,是后来”
见卫铭跟方炎都盯着她看,代芹奶奶狠狠心:“是从生了你那天起,走了魂的。”
在这些老邻居眼里,何桂芳原本也是个利索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了没本事净会吹牛的方二炮,但看着是能把日子过好的人。
那时大家都在猜,她可能原先有男人,是跟方二炮跑了的,又说她是方二炮赢了钱,拿钱买回来的,反正见没用的方二炮能带回来这么个齐整的媳妇,镇上乱七八糟传什么的都有。
直到生了方炎那一年,何桂芳像是一下子傻了,不记事、不认人,有时候甚至像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大家又说,原来何桂芳是有精神病,生个孩子复发了。
好在何桂芳“傻”归“傻”,她不乱打人,也不做危险的事,只是勤勤恳恳每天学着怎么照顾方炎,方二炮本就没有花钱带她去医院看脑子的打算,见她能照顾家里,甚至比以前好糊弄,索性高高兴兴出门玩去。
“你出生后那几年,你妈是慢慢变好了的,这会又这样可能是这些年过得不好,病又复发了。”代芹奶奶说完也唏嘘,方炎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好。
方炎胃里像是装了秤砣。
镇上的老人说人傻了是因为掉了魂,卫铭仔细看了看低声道:“她神魂虽然很不稳,也薄弱,但魂魄是全的,还是得带她去医院看看。”
确诊并不复杂,问明白是精神上经年的问题,家里男人又有家暴历史,照了片子脑子里甚至有些慢性病变,都是精神疾病的有力证据。
方炎小心翼翼地问医生:“能治好吗?”
医生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很难说,好好吃药,定期检查。”
方炎张了张嘴,沉默了下去。
他心里难受,何桂芳却高兴的很,邱司婆许多天不出来,炎炎一直在身边,那个打人的男人也不在,何桂芳仿佛回到了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刚生了方炎的时候。
她没什么主见,方炎说要带她来医院,她就乖乖跟着来医院。
确诊精神疾病也不全是误会,她常年被附身,神魂被关着,精神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但这些都不影响她高兴。
从医院回来,她就去找代芹奶奶,说要去找活儿干。
方炎不忍心,想让她养养身体,今天早上帮她洗漱吹头发的时候,看到她的头发竟白了大半,更何况,她还生着病。
何桂芳却说,“你最喜欢吃面,我去挣钱,给你买面吃,加鸡蛋。”
事实上方炎对面并没有特别的偏好,只是何桂芳不大会做饭,唯一能煮得不难吃的只有面条。
清水煮面加点猪油与酱油,里面卧个鸡蛋,是方炎小时候最好的伙食了。
方炎心里涩涩的,看着妈妈眼里的期待以及微微的紧张,他撑起一个笑:“好,我这么大了,要放两个鸡蛋。”
“好好好,多吃,长高,跑得快。”何桂芳快活极了。
方炎忙碌了起来,要照顾他妈,还要挣生活费,他比之前还多打了一份工。
卫铭神魂受伤,自己都没活儿干,更没活儿能介绍给他,方炎早出晚归的情况下,两人甚至好几天都见不上一面。
卫铭养伤养得心浮气躁,偏偏梅修永联系他,“卫师,我这边来了个客户,家里关系有些复杂,你要不要来看看?”
梅修永看向手里的单子,男主人两个儿子,一个前妻生的,一个现在的老婆生的,男人生意做得不小,偏偏家里当家做主的竟然是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客户家庭成分复杂,正是见识人情世故的好机会。
更妙的是,客户家在伍市市中心,过去办事还提供住处,到时候远离那个方炎,卫师
梅修永捏紧客户信息单,他总要试试才甘心的。
家仙
这次客户家的大儿子叫郁博实,一到客户家,卫铭就没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这人跟孙翔宇很像。
当然不是说长相,孙翔宇就是个死宅,又有心理问题一直折磨自己,长久下来完全谈不上好看。
但这个郁博实长相称得上精致,家里条件好收拾得也齐整,说他们相像是指略带阴郁的气质以及交流时的精神状态,他总是一副精神恍惚,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样子。
那边郁家主事人正在跟梅修永沟通基本情况,果不其然,郁博实也在做供奉,他们家供了家仙。
郁博实的父亲郁华章话说得好听,“不怕您笑话,这家仙现在就是我的大儿子博实在主祭,因着这个,博实精神一直不太好,但是家仙是祖上一直供奉着,一代代传下来的,祖训说了,除非饿死,不然郁家子孙只要有一口饭,也得先供给家仙,然后才自己吃。”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郁博实单薄的后背,“祖训如此,我们供奉得再吃力,也是不能送走的,只是辛苦博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