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说的就是那些地头蛇办的流动赌丨博点,方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小时候那些要钱的不会为难他,等他长成半大小子,为了威慑方二炮,那些人通常会连他一起打,那时候他只能抱着头护住要害,忍过去。
等再长大一点,方炎学会了反击,每次那些人找上门,他只要拿出不要命的架势,熬过第一场群殴,后面那些人自然掂量着不再对他出手。
卫铭抬起头看他,“要帮忙吗?”
这是一个烂摊子,只要方二炮一天戒不了赌,他就没有出头之日,没有人能帮他,他也不能把旁人拉进这摊烂泥里,方炎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卫铭看他一眼,确定他神志清醒,能照顾自己,点了点转身回家,只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方二炮,那眼神冷漠地几乎像在看一个死人。
方炎顾不上那么多,他忍着痛回到家,疼痛与力竭让他忍不住伸手撑在墙上,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粉灰的墙皮脱落后露出白色的瓤,方炎这么一碰,又掉落了一大片墙皮。
脑袋上的血又流了下来,淹得眼睛生疼,勉强用袖子擦了一把,让自己至少能看见路,方炎慢慢摸到卫生间。
洗手池上一面简单的镜子,有好几处裂纹,那是他爸喝醉酒砸的。
在镜子上摸索一下,找到能照清楚自己的地方,对着镜子用双氧水将额头伤口清洗干净,又用纱布按着好半晌,几乎将家里仅剩的纱布都用完,才算彻底止住了血。
看着镜子里脸上红肿的地方,方炎无奈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厨房,他得煮两个鸡蛋鸡蛋滚一滚,过两天去打工,一脸伤怕是会被赶回来。
隔壁的卫铭同样在厨房,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煮面,一边忍不住回想方炎那双满是擦伤的手,越想越心浮气躁,他伸手“啪”地一下推开窗户,清冽的空气伴着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卫铭才觉得心头的烦闷散了些。
刚痛快没一会,窗外突然传来方二炮若有若无地哼唧声。方炎不让他进门,门口躺着风大,他挪到了方炎跟卫铭家中间的巷子里。
卫铭厨房的窗外堆着几个房东留下的铁皮桶,方二炮就正躲在铁皮桶前,偌大个巷子,只有这里没风。
方二炮也知道自己惹人嫌,哼唧声并不明显,但架不住卫铭耳聪目明,这个男人就像一个疥疮一样,别说碰,看一眼都嫌恶心!
卫铭烦躁地想关上窗户,伸手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他将咕噜咕噜煮着面条的火都关了,在脑子里仔细盘了一遍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故意走到窗边才拨通电话,声音透过窗户清晰地传到方二炮耳中:“喂,考古研究所的霍老师吗?清源山有个墓要做保护性挖掘,师兄让我联系你。”
电话那头的霍老师跟卫铭显然是老相识,这些事也是做熟了的,很快应了下来。
卫铭却继续道:“位置吗?清源山正面山门进去,从山脚往上数,第四个岔路口右拐,那边没有路,要踩一段林子,但是向南走一百多米就能看到那个墓了。”
霍老师有些奇怪,“你给我说这么具体做什么,我又不能单独去,肯定要你们观里配合一起走完手续,然后才能一起去现场的。”
卫铭接话却还是那么奇怪,“好的,那你明天过来道观是吗?是不是明天晚上那边就可以被管控起来开挖了?”
霍老师简直要跳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哪有那么快!走流程什么时候这么轻易了,卫铭你又发什么神经。。。”
窗外的方二炮不经意听得入了神,卫铭装得依旧很像那么回事。
他一手拿手机,一手端着面往里屋走,确定窗外的方二炮听不见了,才语速极快地对电话那头的霍老师说:“逗你玩呢,但是确实有个墓要保护性挖掘,你有空赶紧过来,具体资料找我师兄要,88。”
说完就挂了电话的卫铭,不顾那边一脸懵的霍老师,他迅速将手机调成静音,防止霍老师回拨过来,接着装作一副还在电话中的样子,又走回窗前。
这次他的声音甚至更清晰了些,“那可是清朝大官的墓,那些旗人没什么文化,不喜欢那些古董字画,但是家底厚实,尤其是入关后掠夺的金银财宝,每次都能挖掘出许多,按惯例这次的墓里起码得有几箱金子银子,明天可得让我好好开开眼界。”
他又故意装得猥琐了些,“到时候你私藏一个两个,我们可不就发财了,哪怕是一小块碎金子,不也得卖他个好几万!”
说完这话,卫铭想了想方二炮那副蠢样子,又强调了一遍,“我刚刚说的位置你记住没?就是清源山,你从正面山门进去,山脚往上数,第四个岔路口右拐,走上一百多米就看到了,很显眼。”
天色已黑,但借着窗户玻璃的反光,眼神极好的卫铭清楚地看到方二炮的脸颊剧烈抽动了一下。
卫铭勾勾唇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