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楼客厅。我二十分钟之后下去。时间够么?”
“足够的。”周容看了一眼床上微微凸起来的身影,略微点头,“祝太太早日康复。”
蒋荣生彬彬有礼道:“谢谢。去吧。”
周容把门轻轻地拉上了。回到一楼客厅,坐在沙上浏览会议资料。
其实二十分钟足够的,蒋先生列的批注很清晰,他不是那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工作风格,做,他就要做到位。
会议资料总体没有什么疑问,只在一些细节上需要再弄清楚上下浮动的空间。
不过二十分钟之后,周容并没有等到蒋先生下楼,而是一群医生忽地进来了,步履匆匆,往主卧的方向去。
周容犹豫了一会,还是跟着医生上楼,站在走廊处,略微听一听,就知道生什么。
颜湘的情况好像变得更加糟糕了,不仅高烧不退,持续的高温烧得他意识模糊不清,再也没醒过来过,而且还出现了呕吐的情况,这是昨晚没有的。
在刚刚那一个瞬间,早上喝下去的米汤和中药,全部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连水也喝不下去。眼睛一直紧闭着,呼吸越来越慢。
蒋荣生微笑着,用墨蓝色的目光巡视了一遍意众医生:“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虽笑着,却拿捏不准他的态度。
墨蓝色的眼眸下,笑意不达眼底。
一时之间没人敢出声。
蒋荣生面色沉了沉,敛下眼眸,大概是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现在骂医生没用,反而弄得人心理压力更大。人一紧张就会出错。
蒋荣生面无表情地退开,指着床上的人,冷冷地:“治。尽你们的能力,治。”
“好的好的。蒋先生,我们一定尽力。”医生围了上去,正想把颜湘扶起来一些,被子略微掀开一些,就看到被子底下那一大盘脚链,锁着人的脚踝。
银色的,两个指节粗,盘旋起来的样子,像一条吸魂摄魄的银蛇,几乎把太太的小腿缠绕著,整个画面无比诡异。
饶是主任都愣了一下,更不用说他手底下的小年轻医生,一时间好几道目光悄悄地落在蒋先生本人身上。
治,治什么啊这是,病因不就在这吗?蒋先生不应该心知肚明吗?
那种惊诧又不可置信的目光,还带着微妙的气息,似乎令蒋先生本人很不高兴。
他阴沉着脸,嘴边却在微笑着:“看什么呢?我脸上又没有写着怎么治病。”
“没有,没有…”蒋先生的气场很吓人,医生们就不敢再看了,连忙把被子盖了盖,遮住那不该露出来的东西,把注意力放在太太身上,一心想着如何“治标”。
“本”他们是治不了的,这是人家的家事呢。
蒋荣生见医生们忙起来了,他便准备去一楼给周容交代些工作。
无论什么时候,蒋荣生这个人都是不能完全放下工作的。
正好在走廊碰见了周容,两人便到书房去谈。谈了大约半个小时就谈完了,周容也说他该走了,十点钟要开会,在这之前还有助理的工作。
蒋荣生抬了一抬手,让他去了。
再回到主卧,看着医生们在颜湘的病床前忙前忙后。
这时候,时间好像渐渐地倒转或重合,好像来到了几乎两年前,颜湘刚刚堕海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很多医生守在他面前忙碌着,在床头前,好像隐约站着一个死神,在蠢蠢欲动挥舞着他的镰刀。
为什么总是重蹈覆辙呢?
蒋荣生难得地有些迷惑。
他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这件事,他已经渐渐不得不承认了。
只是为什么他跟颜湘之间,也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