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大雪犹如万马奔腾,呼啸着席卷了整个邯平,地上积着厚厚的雪,她被塞上了汽车,没多久她又被拽下了车,雪花扑到了她的脸上,一波又一波,狂风呼啸着扑打在她的脸上,贺兰一脚踩上去,就跌了个跟头,有人将她拖起来,拖到刑场上去,寒风刺骨,冰冷的雪霰子打在她的脸上,刀割一般,她的双手被反绑着,抬起头来就看见行刑队站在不远的地方,手里端着乌黑冰冷的长枪。大块厚重的铅云乌沉沉地压过来,没有太阳,惨淡冰冷的雪世界,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北风呼呼地刮着,身体从里到外都没有一点热气了,僵冷战栗,她不是怕,她是冷,冷的牙齿咯咯作响,她抬起头,望见了在冰云里穿梭的灰色太阳,她想,我要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太阳了。但三辆汽车疾快地开进刑场,风驰电掣般地驶过来,她抬眸望过去,车还没停下,高仲祺却已经从车内冲进来,在他的身后,是许多侍从,训练有素地冲过去拦住了行刑队的人,是他来了,竟然是他来了。大学铺天盖地,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晰。鸾凤吹乱了她的黑发,她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微弱的笑意,他奔跑到了她的面前,剧烈地喘息着,军帽下的一双眼眸里闪烁着惶急、紧张、痛楚、焦躁……但这一些都在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刻起,化作了绝地逢生的激动和狂乱,高仲祺一把抱住了她,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颤抖惊惶地道:&ldo;贺兰,我来了,我来了。&rdo;他死死地抱住她,甚至开始害怕这一刻是虚无的梦境,他差点就失去了她,他闻知了消息,疯了一般朝这里赶,总算是赶上了。贺兰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ldo;帮我把手上的身子解开,我手疼。&rdo;他才如梦初醒,慌乱地将缚住她双手的绳索解开,她的手臂上是斑斑的血痕,十个手指血ròu模糊,触目惊心,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意,声色俱厉地道:&ldo;我不会放过那群混蛋,我要杀了他们!&rdo;她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捧着她的手,轻轻地往她的手心里呵气,暖着她冰冷的双手,那暖意带来的是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如漫山遍野的狂风雪漫,呼啸着从她的脑海里闪过。记得还是在邯平地时候,他带着她到遥孤山去看风景,天高地阔,路边积着薄薄的一层雪,山上的温泉氤氲,让梅花早早地开放,树下还开着一簇一簇的小黄花,很是幽静自在,她穿了一件素白的哔叽斗篷,风把那斗篷鼓起来,领子上出峰的毛时不时地拂过面颊,他领着她走了几步,微笑道:&ldo;冷不冷?&rdo;她摇摇头,莞尔一笑,&ldo;只是有点冻手。&rdo;高仲祺边将他的两只收拢在自己的手里,低下头往她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有搓了一搓,温柔地笑道:&ldo;我给你暖手,暖一辈子。&rdo;她带着鹅黄色的手套,手套上还有着小绒球一晃一晃的,眸子里闪过开心雀跃的光芒,明媚灿烂如榴火骄阳,&ldo;你对我真好。&rdo;她送他离开的那个早上,她穿了一件素蓝色锦缎旗袍,娴雅淑静,天气很暖和,红妆路的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枫树,云柏和一些翠绿的矮灌木丛,牵牛藤缠绕在木槿花上,开着一朵朵小花,很鲜艳的红色和淡霞粉色,时间还很早,晨曦从树叶的fèng隙间洒落,周围是一片柔和的宁静。他停住了脚步,把皮箱放下,转过身来看着她,伸出双手将她的两只手拢在一起,包容在手心里,轻声笑道:&ldo;小心手冷。&rdo;她笑道:&ldo;傻子,夏天怎么会手冷。&rdo;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不放,连个人静静地站在红砖道上,他低下头慢慢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她面颊上浮现出一片浅浅的红晕,低声道:&ldo;我等你回来。&rdo;她似乎把一生的波折起伏,都活在了这四五年里,如同昙花盛放一般,瞬开瞬谢,她终于把自己消磨殆尽,再无气力去支撑余下的生命,耳旁的大雪呼啸,簌簌地落了她一身,她的眼珠里闪烁出明亮的光芒来,轻轻地道:&ldo;仲祺,我冷得很,他抱抱我。&rdo;她往他的身上靠过去,他披着很宽大的氅衣,这会儿将她整个的抱在自己的氅衣里,暖着她冰冷僵硬的身体,风卷着大雪朝着两人袭来,他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她的身体渐渐地暖了,像是一只经历了寒冬的小白狐,慢慢地复苏过来。他说:&ldo;贺兰,我们回家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