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那样地喧闹,人声鼎沸,音乐不绝于耳,直拂云宵,高仲祺负责车站的布防,最近楚州城内革命党分子闹得很凶,秦鹤笙生怕他们来搅混这桩喜事,闹出点什么来很不吉利,便将这安全护卫工作交给了高仲祺,高仲祺直接调来了独立团的人,在车站的站里站外和周围几条街道都布了封锁路障,他本人则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根烟,先看着秦承煜被拥上马车,后面就是被女人们搀扶的新娘子,那新娘子仿佛是慌了神了,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的,忽然一个趔趄。他下意识地伸过手去,接住了她摇晃的手臂,她的手一抓住他的胳膊,便以此为支撑站住了,高仲祺的目光随意地一扫,就见一只雪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黑呢氅服的一角,那手指微微蜷起,带着些微的凉意,好似柔嫩的花枝,他忽然怔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红盖头下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帮助,轻声说了一句,&ldo;谢谢。&rdo;就被一群来接新娘子的女人咋咋呼呼地簇拥着带走了。香烟从他的手指间掉落在地上,迸溅出了几颗闪亮的火星,瞬间便淹入了地面的积雪里,&ldo;哧&rdo;的一声,燃着的烟头变成了漆黑的一团,雪地上化开那么一星点水痕,打湿了漆黑的烟头。相思尽处,物是人非音乐队随着花马车一路去了,许重智却找寻不到高仲祺,忙又绕回到站台里面来,就见高仲祺笔直地站在空寂的站台上,黑色的呢氅随着寒风晃着,许重智忙走了上去,气喘吁吁地道:&ldo;参谋长,民生路上有人闹事,砸了一家扶桑店面。&rdo;春日的冷意一波波地涌上来,站台下的石子fèng里还有薄薄的积雪,他站在那里,竟然是雕像一般没有半点生息,许重智一怔,高仲祺猛然转过神来,一双眼眸凌厉如鹰一般,他死死地咬着牙,剧烈地喘息着,狂奔一般地朝前冲了几步,双腿竟然不听使唤,一动弹便栽到了站台的水门汀地上,几乎是一头撞上去的,呢氅好似黑色的巨大羽翼,覆盖着冰冷的地面。许重智大惊失色,&ldo;参谋长。&rdo;高仲祺却从地上站起来,疯跑着冲出了火车站,许重智一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惶急地领着亲随侍卫一路跟着跑了出去,就见高仲祺已然把一个坐在车内的司机揪了出来,自己上了车,发动引擎,车子直直地冲了出去,许重智赶紧上了另外几部车子,一路紧紧跟随着。贺兰稀里糊涂地坐着花马车到了大帅府,就听到又是一阵鼓乐大作,好几双手伸过来,把她从车上搀下来,她心慌意乱不知道如何是好,手心里一阵阵发凉,踏过一层又一层的门槛,脚下是水磨砖地,五彩的小纸花,如飞雪一般从脚边簌簌落下,连着过了几重门槛,脚下忽然一软,竟是踩在了软红的地毯上,一个人将红绿牵巾的一端的花球送到她手里,她低着头看到牵巾悬空垂着,可见已经有人拿着另一端了。贺兰慌地小声道:&ldo;承煜。&rdo;他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很细微也很清楚,&ldo;别怕,我在这。&rdo;她立刻就把心放定了,他就在她身边,那么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夫妇行礼之后,便有人端了掀盖头的秤杆来,贺兰看着那秤杆撩起了盖头的一角,慢慢地向上去,她随之慢慢地抬起头来,盖头掀开的那一刻,她望见了他温润如玉的面孔,唇角的笑容蔼然如春,她朝着他盈盈一笑,五彩的小纸花便四面八方地洒下来了。秦承煜笑着道:&ldo;贺兰,这是父亲母亲。&rdo;他引领着贺兰转过身来,就见秦鹤笙与秦太太高高在座,一旁的管家端来了托盘,上面放着两盏茶,贺兰依着规矩向两位上人敬茶,秦鹤笙喝了茶,笑吟吟地道:&ldo;好。&rdo;便将一对海棠式紫金如意锞放到了贺兰手里的托盘上,秦太太亦笑着点头,放上了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这礼一毕,大家都轻松自在起来,秦鹤笙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笑道:&ldo;快把我的宝贝孙女抱过来给我看看。&rdo;他早想着抱孙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然是欢喜极了。就有朱妈抱着襁褓里的芙儿走上来,秦鹤笙和秦太太还是头回看到这个孙女,见小小的婴儿被银红的被子抱着,一张笑脸玉雪可爱,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秦家亲族朋友又多,几个年长的也走上来瞧着,眨眼间给孩子的礼物便如金山银山般堆了起来。贺兰望着这样的热闹,却把头低了下去,秦承煜便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她抬起头来看他,秦承煜微笑道:&ldo;你看父亲母亲多高兴。&rdo;贺兰心里越发地愧疚和不安,秦承煜却只是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她懂他的心意,默默地将头转过来,那目光只是在周围的人群中无意地一扫,却在刹那间如五雷轰顶般骇惊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