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存心逆着他,撅嘴道:&ldo;我今天偏要吃百膳堂的冻鱼。&rdo;高仲祺看她那个样子,便哈哈大笑道:&ldo;好,都听你的,那我就带你去吃百膳堂的冻鱼。&rdo;高仲祺这回亲自开了车载着贺兰下山,一直开到百膳堂,这百膳堂是极有声名的一家酒楼,然而却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的,它也不在闹市区开店面,却将铺面设在了一条极普通的巷子里,飞檐斗拱,金漆朱红栏杆,古色古香,若不是那垂着流苏的大幌子,便仿佛是一个富贵宅门一样。那前堂也极安静,高仲祺领着贺兰一到,便见百膳堂的老板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将他们引领到一个包厢里,才一坐下,百膳堂老板便笑道:&ldo;参谋长今儿好兴致,还按常例吗?&rdo;高仲祺道:&ldo;还是按例吧。&rdo;百膳堂老板笑道:&ldo;知道了,这就去准备。&rdo;临了又道:&ldo;是否叫个评弹的进来解闷?&rdo;高仲祺道:&ldo;不用。&rdo;那老板便推门走了出去,贺兰便嘻嘻地笑道:&ldo;原来高参谋长从前到这里吃饭,还要叫一个评弹的呢。&rdo;高仲祺笑一笑,随手从珐琅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他忘了带洋火匣子,见那桌面上有预备好的一盒洋火,就伸手过去拿,谁料贺兰先他一步将洋火抢到手里,抽出一根火柴梗子,擦亮了,那燃起的火焰犹如一面三角形的旗帜,高仲祺把烟拿到手里,笑道:&ldo;给我。&rdo;贺兰道:&ldo;你先告诉我,唱评弹的女孩子漂不漂亮?&rdo;高仲祺看那火苗在她手里晃晃悠悠的,眨眼就烧过了半个梗子,便道:&ldo;你可小心了,别烧到手。&rdo;贺兰却噗地一下把火苗给吹灭了,把洋火往他的手边一放,不高兴地道:&ldo;给你给你,不就是一盒洋火,有什么了不得,你以为我真在乎么?&rdo;高仲祺点着了烟,将洋火扔到桌上,看贺兰一言不发地托着腮,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胡乱地划着,只是那嘴却是嘟起来了,便笑着逗她道:&ldo;今儿晚上咱们点错了一道菜,不该给你吃冻鱼,倒让他们给你送一道醋鱼上来才好。&rdo;她本来是要做出生气的样子,然而听他这一句,忍不住一笑,又嘴硬地驳道:&ldo;你想得美,谁要吃你的醋?&rdo;高仲祺笑道:&ldo;在这里唱评弹的是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先生,姓齐,若是你要听听,我让店老板帮你叫来。&rdo;贺兰听他说完了,便&ldo;切&rdo;了一声,道:&ldo;我干什么要听评弹?一点意思都没有。&rdo;她说完这句,那嘴角却禁不住露出微微的笑意。高仲祺道:&ldo;明天我要到楚州去办些事情,恐怕要忙一阵子了。&rdo;贺兰看他面色郑重,&ldo;不是有什么大事吧?&rdo;高仲祺却摇摇头,&ldo;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rdo;贺兰对于政治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很少过问的,便也就不往下说了,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没多久就上了冻鱼,这冻鱼乃百膳堂一绝,即是将洗剖干净的鲤鱼切成小块,用盐腌过后再放在酱汤里煮,再用鱼鳞同荆芥煎汁,澄渣煎汁,再把鱼放进去搅拌,待到调和出味,用锡器密盛,悬挂到井里冻起来,吃时用浓姜醋一浇,放在暗云龙纹瓷盘上端上来,又拿了两双镶绿松石羊脂白玉筷子,其他菜肴也就陆陆续续地上来了。高仲祺先夹了一筷子鱼ròu,贺兰便把自己的碟子递了过去,高仲祺原本是向她这边送的,见她这样,便住了手,笑道:&ldo;你怎知是给你的?&rdo;贺兰调皮笑道:&ldo;不给么?那我可要抢了。&rdo;便把碟子一放,拿着自己的筷子将他筷子上的那块鱼ròu抢过来,用筷子挑了鱼刺,慢慢地吃,高仲祺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微笑道:&ldo;你想吃冻鱼也吃到了,还想吃些什么?&rdo;贺兰认真地想一想,道:&ldo;我还想吃八埠口的麦芽糯米麻糖。&rdo;高仲祺便喝了面前那一盏酒,起身道:&ldo;走吧,我们现在开车去买。&rdo;贺兰见他如此认真,笑道:&ldo;那样远的地方,等买回来天都亮了,我可不去,不过是顺口跟你开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rdo;高仲祺笑道:&ldo;你跟我去吧,这样我们就能整晚都在一块儿。&rdo;贺兰斜了他一眼,唇角漾着笑,&ldo;我才不呢。&rdo;高仲祺见她拒绝,这才重新坐下来,自用锡壶烫常州兰陵酒,倒在青玉杯里,这酒是十几年的陈旧,在玉杯里泛出醇厚的琥珀色来,他连喝了几大杯,又要斟酒,手背上就是一热,是她伸手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背,莞尔笑道:&ldo;你可不要再喝了,万一喝多了怎么办?&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