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那几句声音极是尖锐,刺着人耳。贺兰不服气,倔道:&ldo;我就偏偏相信他。&rdo;梅姨妈冷笑了一声,道:&ldo;相信?当年我也什么都相信!&rdo;她话说到这里却是一顿,声音竟沙哑了,见贺兰看着自己,又换了满脸霜寒之色,冷冷道:&ldo;都是我惯得你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脾气又坏又不听话,我提醒你一句,女孩子要自己看重自己,你可小心着点,别最后叫人吃干抹净了再回来找我哭,我活着还好,我要是死了,你就等着吃苦头去吧!&rdo;那最末一句话很是难听,说得贺兰脸上火烧火燎,简直是恼羞极了,又没法子接话,跺一跺脚,迫不得已转身趴在c黄上大哭起来,却听到&ldo;嘭&rdo;的一声,是姨妈摔门走了出去。贺兰又干哭了两声,侧耳听着姨妈的脚步声远了,才要爬起来,忽又听得一声门响,她立即又趴在被子上,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巧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笑嘻嘻地道:&ldo;小姐,不要装了,是我。&rdo;贺兰收了哭声,回过头来看是巧珍,便抽着鼻子道:&ldo;你这鬼丫头吓死我了,姨妈刚骂完我,你没看见么?还来干什么?&rdo;巧珍早就见惯了贺兰这样装哭的把戏,便笑道:&ldo;我今天得了假,回家了一趟,我爹娘做了蓬糕给我吃,我想起上次小姐说我家的糕饼好吃,就特意带回来几块,现在还热着呢,你吃不吃?&rdo;贺兰本就是做戏假哭,但也掉了几颗眼泪,这会儿那眼睫毛还湿漉漉地挂着几颗珍珠一般的眼泪,却从c黄上坐起来,解下扣子上的小手帕擦擦鼻子,眼珠子亮晶晶的,却破涕为笑,道:&ldo;你拿来,咱们一起吃。&rdo;邯平督军府是水泥砖石结构,石砌台基,顶是绿底黄色雕花琉璃脊,铺着绿色琉璃瓦,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整体府衙呈&ldo;凹&rdo;字形,秦承煜从一来就住在西偏院的一处带廊院子里,他本无意军政,尤其看不得杀戮和政治上的争名夺利,一心在国外学建筑,谁料还是被父亲催回,他底下虽还有个弟弟,但他是家中长子,自小就极受父亲疼爱,有道是:父母在,不远行,他又怎好违背孝道,躲在国外不肯回来。这夜色渐浓,根伯提了一壶茶进来,见秦承煜正在看书,便放下茶壶悄悄地走出去了,他是秦家老仆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对秦家自然是忠诚无比,尤其是看着承煜长了这么大,大帅便特意安排根伯来邯平跟着秦承煜。秦承煜闲来无事,才翻开那本《哈姆雷特》看了几页,就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接着就是&ldo;刷刷&rdo;的抽鞭子声,有人哀告求饶,秦承煜皱皱眉头,站起来推门走出去,听得那声音是从北内厅传过来的,他循着回廊走过去,进了仿歇山式顶盖的北面厅,忽见厅外天井路灯照出一片惨白的雪亮,里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榆树,一个被扒得浑身上下只剩一条短裤的男人被吊在树枝上,另有几名侍卫用蘸了水的鞭子啪啪地往他身上抽,每一鞭子都是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汤敬业穿着糙黄色呢制裤子,上着白衬衫,在那里一面喝着茶一面轻松地观刑。秦承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样的场面极是刺眼,便从厅里走出来,出声喝止,&ldo;汤队长,你们这是干什么?&rdo;汤敬业回头一看是秦承煜,那脸上就出现了很惊愕的颜色,赶紧走过来,殷切地道:&ldo;秦公子,定是吵着你了,我们这就换个地方。&rdo;秦承煜看那个被吊起来的人已经被打得皮开ròu绽,奄奄一息,道:&ldo;快放他下来,你们这样打,他还能活么?&rdo;汤敬业却面有难色,道:&ldo;秦公子,这是我们才抓的革命党,督军说了,吊到这里打死为止,若是让他活着,死的就是我们了。&rdo;秦承煜回头看了汤敬业一眼,怒道:&ldo;革命党就不是人么?政见不同罢了!&rdo;汤敬业立正道:&ldo;属下也是奉命办事,公子请不要为难小的。&rdo;秦承煜被他这几句话一堵,反而没法子发作了,耳畔全都是鞭子抽在皮ròu上的啪啪之声,那人已没了惨叫的力气,鲜血淋漓的身体如同被吊起来的死鱼般痉挛着,秦承煜实在看不下去,又制止道:&ldo;先住手,既然你们是奉命行事,那我去跟薛叔说。&rdo;忽听得月亮门外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又有岗哨行枪礼,正是高仲祺带人回来了。秦承煜一回头就看到被侍卫簇拥而来的高仲祺,高仲祺锐利的目光略略一扫,看到这样的场景,道:&ldo;怎么回事?&rdo;汤敬业赶紧立正敬礼,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来,&ldo;报告参谋长,督军下令让我们处置了这个革命党,只是秦公子……&rdo;他那语气便顿了顿,犹豫着道:&ldo;秦公子让我们住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