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才人提着只藤篮，笑嘻嘻的在他身边坐了，嘴微微翘起：&ldo;我就是知道。&rdo;李元婴嗅了嗅：&ldo;带什么好吃的了？&rdo;武才人从藤篮里拿出一壶酒，一盘胡饼，两碟小菜：&ldo;胡饼是我亲手做的。你最爱吃的牛ròu馅。&rdo;李元婴拿起一张饼深吸了口气，撕开，狠狠的咬了一口。热气从饼里冒出来，雪白的饼烤的苏脆，牛ròu馅鲜香。武才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张，递过一杯酒：&ldo;酒是我进宫那年你教我酿的。&rdo;李元婴接过一口饮尽：&ldo;……比我酿的还好。&rdo;他侧过头看她。她梳着垂绍髻，扎着两根粉色的缎带。末端缀着一排米粒大的粉色珍珠，正巧垂在柔嫩的面颊上。娇美的样子让他冲动的伸出手想抚摸。他伸出手去，在她羞涩垂下眼眸的瞬间，伸手拿起了酒壶：&ldo;你亲自酿的，以后可再也喝不着了。&rdo;她却伸手压在了酒壶上，慢慢的握住他的手闭上了眼睛。他眼睁睁瞧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移向她的面颊，失去了力气。手背触到丝缎般光洁的肌肤，凉沁沁的，他却似摸到了烧红的铁，烫得往后一缩。她睁开了眼睛，目若灿星，让他难以对视。&ldo;明日，你便走了。你也不肯说声喜欢我么？&rdo;武才人低低的说道。一股火嗖地从李元婴心头窜出，让他想大喊大叫。他咬着牙忍着，忍得心头渐渐泛起了酸楚。&ldo;此地无人，你连说声喜欢我都不敢么？&rdo;武才人看着他，大声问道。李元婴扭过了头去。&ldo;……是了。你去封地做你的王爷。王府里会有你的王妃，侧妃，姬妾。&rdo;她喃喃说着，站了起来，&ldo;等他死了，若我没有子嗣，会被送进感业寺剃度为尼。王爷若还记得媚娘，记得遣人照拂一二，让媚娘日子好过些。&rdo;李元婴惊愕的抬起头，看到一滴清亮的泪从她脸上滴落。他下意识的伸出手，那滴泪落进他掌心里。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ldo;是我不好。今日特意为你践行，我们都要过得好好的。&rdo;他收拢了手指，将那滴泪藏进了心里。西风渐劲，夜色渐沉，鼓楼上没有灯。不知为何，他始终记得浅浅月光下，她那被珍珠映亮的面容。他记得她离开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神情。她匆匆的披上黑色的斗蓬。低声对他说保重。纤细的身影融进夜里，行走间，露出月白色的裙裾。&ldo;我喜欢你。&rdo;李元婴对着宫墙外的万千灯火轻声说着。璀璨的灯光一直铺到天尽头似的，在他心里，却永远不及她的面容闪亮。十四岁的李元婴遇到了十四岁的武媚。她正缩躲在一丛牡丹下哭。&ldo;你不是白天替皇兄大胆驯狮子骢的武才人吗？&rdo;太宗得骏马狮子骢，无人能驯。初进宫的武才人越众而出，侃侃而谈。一句若再不服，便用匕首杀之。场中皇族大臣哗然。她吓了一跳，抹了泪歪着头望着他：&ldo;你是滕王殿下？&rdo;&ldo;你认识我？&rdo;她撇撇嘴：&ldo;宫里除了三位皇子，不就是你了么？&rdo;&ldo;你这样聪明，又敢杀狮子骢，还得了我皇兄赞语，谁敢欺负你啊？&rdo;李元婴无比好奇。武媚却低下了头：&ldo;我想邀宠，想和别的宫嫔不一样。皇上脸上笑着，心里却不喜欢。我做错了。&rdo;眼泪扑扑的往下掉，像永不枯竭的泉眼。哭得李元婴心软：&ldo;我告诉你一个秘密……&rdo;看着她暂露头角，看着她随侍御前。心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陷落。皇兄终有一天会放他去封地的。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她的。他往后退了一步。也许他会接着再往后退，直到那距离远的不足以让他心疼。她却大胆的朝他走近，灿若星辰的双眸怔怔的钉死了他的脚步：&ldo;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殿下。你也喜欢我的，是吗？&rdo;他听到心咚咚的急跳着，浑身血脉贲张。眼睁睁的看着青葱般的手指压在他唇上：&ldo;我不要听你说话。我不要听到我不想听的。&rdo;他忍不住舔了下唇，舌头触到她娇嫩的指腹。武媚卟的笑了起来，扭头就跑。脚步轻盈，裙裾翻飞。很远。隔了很远，风仍传来了她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