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自己手腕的右手温暖有力,似乎让他这样一直牵着也挺好的。
两人找到林氏酒肆时正是放工的时候,酒肆这条街人山人海,有汉子不喜欢坐下吃饭,干脆要了一碗面蹲在街边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更显拥挤。
作为一个小娘子,出现在这里还是很奇怪的。
有人眼神落在姜舒窈身上,谢珣右手收紧,把姜舒窈牢牢拽着,左手一伸,将她头巾往前扯,遮住别人的视线。
一番动作做得自然而然,行云流水。
“生意红火,这下放心了吧。”谢珣道。
姜舒窈点头:“看他们吃得欢欣,我也欢喜。”
谢珣轻笑,拉着她往阴凉处走:“要尝尝味道吗?”
“当然,我看看他们做的怎么样,有没有浪费我细致到极点的食谱。”
两人来到面摊前,姜舒窈扫了一眼,自己在信上描述的规划林氏全数照做了,不仅如此,还加以改进,改进后的法子更加适合古代的食肆。
她随手要了两碗热干面,把谢珣那份也决定了。
热干面和普通的炸酱面不同,面条用的是碱面。桂皮烧灰,放在松毛上,用开水多次过滤便得到了天然的碱水,以此制作的碱面更利于保存,吃起来也泛着淡淡的碱香味。
面条过水过油后放在一旁,客人来了以后厨娘将面条在开水里迅烫一下,手腕几抖,沥干水后装入碗内,淋上辣油、香醋、酱油、蒜汁等多种配料,浇上澥好的芝麻街,舀上酸豆角、萝卜丁,葱花等,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热干面便做好了。
因为调料成本稍高,所以热干面卖出了荤臊子面的价格,不过码头做工的汉子工钱不低,也不吝啬晌午的一顿饭钱,闻着酱香扑鼻的热干面,掏钱来一碗的不在少数。
谢珣端上两人的碗,选了角落里正巧只够两人坐下的半张小桌子。
热干面面条纤细,黄澄澄的,芝麻酱光泽如油,萝卜丁橙红鲜亮,葱花翠绿,稍作搅拌,芝麻酱融入面条中,热腾腾的芝麻酱醇香味渐渐溢散出来。
面条过了凉水,爽滑油润,十分筋道,芝麻酱包裹着面条,一口下去满嘴的芝麻香,醇厚香浓,回味悠长,微苦的熟芝麻味被热干面浇的酱汁取代,鲜香微辣,回甘香甜。
每一口都嚼出了芝麻酱的香味,酱汁浓稠微黏,面条却滑溜爽口,萝卜丁清甜,豆角微酸,配菜爽脆清,不带丝毫的油腻。
热干面不能吃得太急,就得等那股绵绵的醇香味在口中久留不散,恨不得在嘴里慢慢嚼,细细品。
但这碗面又太过美味,鲜辣味美,咸香清爽,每一口都能吃到实在的芝麻酱酱汁,醇厚的香味让人有种简单的踏实感,十分满足,只想狼吞虎咽。
谢珣很快吃下了一碗热干面,姜舒窈和他点的同等分量,实在吃不完,见状问:“可以分你一半吗?”说完又怕谢珣嫌弃她吃剩的,毕竟这里可是挑菜要用公筷的古代,谢珣更是清风霁月的贵公子。
在码头暴风吸入的贵公子本人谢珣闻言反应极其迅,“哗”地把碗推到她面前。
姜舒窈:……
她给谢珣撇去半碗,谢珣继续低头狂吃。
引得在一旁歇息的厨娘偷笑:“这小书生真好养活。”看这食量,小娘子家里得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才行吧,不过这书生生得如此好看,多花钱供着他也是值得的。
富甲天下的林氏一族的嫡女姜舒窈撑着下巴看谢珣把面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
谢珣很想把筷子上和碗边的芝麻酱刮干净,碍于姜舒窈在场,硬生生忍住了。
吃饱了又莫名的幽怨,道:“你以前都没在府里做过这种面。”平淡无波的语气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我没做过的可多了,以后慢慢再做。”姜舒窈回道。
好吧,谢珣安慰了,他可是要跟着姜氏过一辈子的人,何必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姜舒窈正待起身,突然听见人群传来一阵喧闹。
定睛一看,那明艳夺目仪态大方的人不是林氏是谁。
自从穿越过来后,她所看到林氏一直是个表面燥怒气盛内里空落无助的女人,从没见过现在这般模样的她,眉飞色舞,生机勃勃,像是枯萎的牡丹一夜盛放。
她风风火火地走进食肆,捧着孕肚,笑声响亮,对着管事道:“不错,不错,我闺女就是能干,这种食肆,天下只有我林家一家能开出来。”
管事自当奉承。
“行啦,我只是来看一看,今儿是第一天开业,大家都干的不错,不过可不能就此松懈。”林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规矩,又挨个挨个检查食摊,问询流水银两。
姜舒窈被这个全然陌生的林氏惊到了,待到她越走越近,才猛然醒神,把银子“啪”地往桌上一拍,扯着谢珣火躲开。
她光是提出个开店的想法就惹得林氏伤心恼怒,若是被她看到自己混进了臭汉子堆里吃饭,还带着谢珣,林氏岂不是要提刀追杀她。
谢珣也想到了这层,生怕岳母动怒,两个人配合默契地悄悄撤离,刚刚走出林氏的视线,就撞到一堆同样鬼鬼祟祟的人。
已经集齐六位同僚正小心翼翼躲着谢珣的蔺成:……
谢珣没想着会在这看见他们,疑惑地问:“你们不是去城郊跑马了吗,怎么全到码头来了?”
“呃……”众人哑然。
“还有,你们这一身衣裳是怎么回事?”七个人居然穿着同式样的棉布长衫,连颜色都一样,本身毫不起眼的颜色凑了一长溜,活像七胞胎上街,再不显眼也得显眼了。
蔺成咽下喉间一口老血,僵硬地撒谎道:“呵呵,这是我们为跑马专做的衣裳,就像踢蹴鞠要穿一个色那样,队服,队服。”
谢珣看着蔺成身上丑而低调的衣裳,默然一刻,无比严肃地说:“以前我答应和你跑马组队的话,就此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