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条货船乱成一团时,琴声一止,却是谢琅站了起来,他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拭去脸上的雨水后,手一挥,优雅地命令道:&ldo;放火!&rdo;嗖嗖嗖,百来个护卫冲了出来,姬姒一眼便看到,这些护卫中,还有她的部曲黎叔孙浮等人。百多个护卫,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弓箭,而那箭,是正燃烧的火箭!火箭嗖嗖嗖射出,转眼便落在了货船上。也不知那是种什么火,明明刚才落过几滴雨,可那火落上去后,却水浇不灭,一支支牢牢地钉在船板上燃烧起来。河匪们这时乱成了一团。不管是船板渗水,还是这火箭攻击,都让他们彻底陷入了混乱。已经在仆人的帮助下,换过衣裳,重新变得广袖飘飞的谢琅回到了船头,他懒洋洋地说道:&ldo;走吧。&rdo;声落,风帆高举,大船转舵,船只载着所剩不多的几十人,朝着长江中疾驰而去!大船走得很快,只是一个转眼,便把那些货船抛出了老远。大船驶出一里左右后,重新停泊下来。就在姬姒等人望着河面,等着那些潜入河底的部曲们回转时,那十几条客船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它们一只一只地驶过来,转眼间,便从大船的旁边一冲而过,远远消失在长江深处。没有想到这些被自己救下的客船,竟然面对面碰上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感谢的话,当下,谢广孙浮等人都是黑沉了脸。谢广是个性子躁的,沙着嗓子没好气地叫道:&ldo;郎君,这些个白眼狼我们就不应该救的!刚才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这些人倒好,遇上了连一声谢都没有就跑了!呸,真是畜生不如!&rdo;面对谢广的愤怒,谢十八却只是淡淡一笑,他拔弄着手边的琴弦,声音温缓语气悠然地说道:&ldo;有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对本来就整日戚戚惶惶的小人,施之怜悯就可以了,别的要求大可不必。&rdo;这时,一个个赤裸的护卫爬上了船,谢广数了数后,转向谢十八说道:&ldo;郎君,人都到齐了。&rdo;回到建康谢琅微微颌首,说道:&ldo;行了,走吧。&rdo;看到大船举帆欲行,一侧,姬姒围着谢琅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ldo;上千的河匪呢,一定是倾巢而出。&rdo;说到这里,姬姒朝谢琅悄悄瞟了一眼。哪知,那厮正不紧不慢地调着琴弦,其动作之优雅,眉目之宁静,仿佛刚才那场以少胜多的杀戮,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眼见船开始启航了,姬姒更急了,于是她转向谢琅,朝着他深施一礼后,客气地问道:&ldo;十八郎,不知&ldo;天与弗取,反受其咎&rdo;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do;姬姒瞬也不瞬地看着谢琅,等着他的回答。可是,这个才智闻名天下的谢十八,竟是愚钝到了极点,竟然一点也不明白她在提示。反而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懒洋洋地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温酒品了一口后,向她回道:&ldo;恩,是说老天爷送给你的东西不要,反过来就会受到损害。&rdo;谁真要他解释?她也是饱学之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一句话也不懂?姬姒扁了扁嘴后,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驶动的大船,于是直白白地说道:&ldo;谢家郎君,不知那些河匪的老窝里,金银多不多?&rdo;她想,她这句话够直接了吧?一直低着头的谢琅,这时优雅地放下了酒盅,他转头看了姬姒一眼,微笑说道:&ldo;阿姒缺钱用?缺了多少?去跟谢广说一声。&rdo;姬无力地看着谢琅半晌,一直目送着他广袖翩翩地去了船头,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黎叔的旁边,姬姒一边踱来踱去,一边低声说道:&ldo;叔,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谢十八是个傻的。&rdo;她悄悄朝那个闲散地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翻看书本的郎君望了一眼,小声强调道:&ldo;特傻!&rdo;这时,大船已经全速行驶。姬姒埋怨了一通后,心里还是堵了一口气,她回到了舱房。不一会,姬姒的手腕上,已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血玉镯子。只见她戴着这血玉镯子,一边没事人一样的踱到谢琅旁边,迎着太阳照了照镯子后,姬姒轻叹出声,用一种吟诗般的语气赞道:&ldo;晶莹剔透,如血如火,远观则艳,近视则碧……哎,早知道愚钝至斯,我当时就应该多留几样戴着玩。&rdo;当然,她最后一句,声音还是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