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她只记得向着太阳舒展她的美丽和自在,似乎,曾经死亦不过如此的生活,在她的生活中彻底远去,剩下的,只有阳光和幸福。望着望着,汉子发现自己的眼中有点涩。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多少年了?他都以为自己不会有眼泪,不会有庸夫俗子的情感了。他本想策马过去的。不过看了这么一眼,他突然不像过去了。这妇人,怎能如此安逸美好?这天下间,处处混乱,厮杀,痛苦和死亡,已是人间的主调,失败和悲伤,充斥整个大地。多少汉族人排着队,衣冠整束地投入河水自尽。怎么这所有所有的苦难和痛苦,都已与她不再相关?她怎能活得如此美好?难道她拥有了这世间唯一的一片净土?寻思到这里,汉子忍不住看向王弘。十七年了,昔日那俊逸光华的少年,依然俊逸,只是成熟了许多。望着他,汉子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来。便这般站在路旁,便这般站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汉子朝着王弘略施一礼,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哑地说道:&ldo;满目苍夷,你有大才,却视而不见,然我依然要敬你,你终是护得了这个妇人,给了她一片净土。&rdo;这个世间,能当一个安详懒散的庸妇,那得享多大的幸福和宠爱?这个世间,能让一个尖锐狠煞的妇人,收起她的利爪和马鞭,站在她背后替她挡风雨的,那是一个多么强硬又护短的男人?就在这时,策马前行的王弘似有所感,他缓缓转头。便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汉子压下斗笠,策马离去。他看到的,只是汉子伟岸的背影。这个背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它有一种千军万马中厮杀而来的血气,更有一种高踞世人之上的雄威。看着看着,王弘蹙起了眉头。这时,陈容温柔好奇的声音传来,&ot;七郎,你在看什么?&ot;王弘转过头来。对上妻子和倚在妻子身上的儿女,他扬唇一笑,温柔地说道:&ldo;没事。&rdo;儿子长大了女儿在怀中睡着了。陈容温柔地抚着女儿的秀发,又向王轩问道:&ldo;轩儿,族中可有提到你的婚事?&rdo;婚事两字一出,王轩拿过那面具戴上,好一会,才薄唇扯了扯,&ldo;提了。&rdo;陈容连声问道:&ldo;如何?&rdo;王轩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王弘唤道:&ldo;父亲。&rdo;他的声音清冽,&ldo;儿乃大丈夫,娶谁要谁,当儿自主。&rdo;王弘回头,对上儿子煞有介事的目光,他笑了笑,淡淡说道:&ldo;好啊。&rdo;见父亲这么慡快就应了,王轩凤眸一弯。王弘环顾着三儿一女,淡淡说道:&ldo;你们的婚事,都可自主。&rdo;这话也入了双胞胎的耳,不过两人正是少年时,情窦未开,总觉得婚事还远着呢。此刻听到父亲的话,也不在意。王弘眯眼看向王轩,他自己这么大时,就遇到了陈容。想了想,王弘问道:&ldo;轩儿可有意中人?&rdo;王轩薄唇一扯,漫不经心地说道:&ldo;无。&rdo;王弘点了点头,道:&ldo;女色上面,是要把持得住。&rdo;他刚说到这里,便对上妻子瞪来的目光。当下王弘连忙清咳一声,回过头去。这一路,王弘父子刻意低调,见官道上行人渐多后,王弘和双胞胎都坐上了马车。马车中,王弘显得有点沉默。王轩久没有见到母亲,不愿意离开这辆,马车,干脆侧过头,无视父亲的存在,只是偎着陈容,面具下的双眼闪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陈容怀中的王昀,此时好梦正酣,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那剑眉微微蹙起,嫩乎乎的娃儿,倒是一副好生烦忧的模样。陈容低头看了一眼女儿,忍不住一笑,她伸手夹着女儿的鼻子,在害得她只能张着嘴呼吸后,陈容问道:&ldo;轩儿,听说你出外游历了一年半?&rdo;她担忧地看着他,道:&ldo;便不曾遇到什么事?&rdo;她的轩儿生得如此容貌,想想那一路也不会太平。若不是这游历之事直到结束,王弘才告诉她。她真不知要担多少心。陈容问出后,王轩沉默了。直过了好久,直到陈容连声唤叫他的名字,王轩才清醒过来。他甩了甩头,道:&ldo;母亲,没事的。&rdo;在陈容怀疑的目光中,王轩慢慢抬头,他高傲地说道:&ldo;儿是什么人,除了母亲,世间哪有人值得孩儿挂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