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与广陵王对视了好一会,张绮才陡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连忙低下头,做出怯怯的样子。可这个时候摆出这模样?广陵王嘴角一扯,笑了笑。他不笑已经是灼人眼,这一笑,更是光芒如日。这时,萧莫的声音从一侧传来,&ldo;阿绮,给我和广陵王满上酒。&rdo;语调平和从容,这是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主人对自己的妾侍的命令。张绮抬起头来。她看向萧莫。此刻,萧莫还在盯着广陵王,不曾注意她。张绮想,如果她听了,便是默许了萧莫,默许了自己是他的人。可如果她不听从,那也是对萧莫的直接拒绝,以及,对广陵王的认同。一时之间,她进退两难。寻思了一会,她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油布包,她轻轻放在萧莫身边的几旁,细声细气地说道:&ldo;萧郎之赐,阿绮愧不敢当。&rdo;低下头,她也不向萧莫看一眼,自顾自地提壶斟酒,拔炉生火。不一会,她提着酒壶走来。依然不曾向萧莫看上一眼,张绮垂着眸,给两人满上酒,在酒水汩汩声中,张绮低低说道:&ldo;阿绮素喜宋时鲍照《拟行路难》中的一句诗: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rdo;清清脆脆,娇娇软软地念出&ldo;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rdo;张绮闭紧了嘴,慢慢入下酒壶,向后退去。她退到萧莫身后,如一个婢子般,双手交于腹前,低眉敛目。她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她说,她向往那美好的,成双成对的情爱,宁愿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也要找一个知心人。这句话很文雅,很酸。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萧莫是个骄傲的,广陵王更骄傲。他们这样的男人,在听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子的志向后,定然不屑再作纠缠。……本来也只是薄有兴趣而已。这世间美貌姑子何其之多?她既不愿意,那作罢便是。船舱中安静起来。好一会,萧莫哈哈一笑,道:&ldo;好一个&ldo;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rdo;真看不出来,阿绮还有这等志向。&rdo;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张绮抿唇低头,没有回话。广陵王没有笑。他只是静静地瞟了张绮一眼,然后端起她斟的酒一饮而尽。张绮继续低着头。她慢慢向后退去。不一会,她便出了画舫,跳到了亭台上。这次产假休了二三个月,一直感觉很孤独。我在想,明明刚生了儿子,家庭和乐美满,可为什么我还是会感觉到空虚,似乎少了什么呢?直到开这本书。看着一个个人物从自己的笔下诞生,莫名的,我感觉到一种喜悦。这种喜悦,甚至超过了一切。我想,我是真的喜欢写文。广陵王木制的回廊,随着人地走动,发出清脆而悦耳的&ldo;咚咚&rdo;声,混合在流水中,仿若乐音。张绮停下了脚步。慢慢的,那身后之人走到了她的旁边,正是萧莫。萧莫在定定地盯着她。他的目光锐利,仿佛想把她看清看透。张绮低着头,陪了一个笑容,她讷讷地问道:&ldo;萧郎,广陵王说了什么没有?&rdo;萧莫一笑,道:&ldo;你想他说什么?&rdo;语带不善,张绮头更低了,也沉默了。哒哒哒的木履声远去。张绮抬起头,目送着渐渐离远的萧莫,顿了顿,也提了步。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河岸边。此时,还有五六个少年郎君坐在白缎铺就的河岸糙丛上,喝酒论诗着。他们看到萧莫到了,哄笑着把他拉了过去。直到没有人注意,张绮才悄悄走出。她没有去人多的地方,而是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爬上来时的车辆,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她应该睁开眼,四下游荡游荡的。她与别的姑子不同,她难得出门一趟,这明媚春光,对她来说是如此的美丽。单手支着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张绮有点失神。如果那记忆都是真的,她为什么会转生?那样死了不是很好吗?干干净净的,再也没有了挣扎,没有了噩梦,没有了绞尽脑汁的盘算……她垂下眼眸。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