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院坐东朝西,由一个垂花拱门而入,满地是鹅卵石铺就,两侧各有一排湘妃竹,风来时沙沙作响,颇有一番意境,整个院子不大,各有一间正房和三间耳房组成,算得上几分雅致,江氏一家子便被安置在了这里。
房中被打扫得很干净,想来是江婉柔早早就吩咐下了,丫鬟婆子还未将东西放好,江婉柔身边的婢女初雪便进了听月院。
初雪眉清目秀,盈盈立在门口道:“江姨娘差奴婢来问,大人和夫人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奴婢好回去回话。”
徐氏笑意浓浓,回道:“柔儿妹妹真是有心了,这院里齐备得很,什么也不缺。”
初雪弯下眉眼道:“若大人和夫人有什么欠缺的,尽管差人过来要就是,奴婢先退下了。”
徐氏笑呵呵应下,眼见着初雪离开听月院才逐渐松下脸来。
江宝伶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眉眼愈加嫌弃,她在江家的院子比这个精致许多,可如今来了阮府,院子却这般普通,她越觉得,此次来找姑母纯纯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娘,姑母在阮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姨娘,你看看,在那个阮卿面前竟连屁都不敢放。”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大晋了。”
“就算我受了什么委屈,姑母也不敢做主。”
江宝伶找了个地儿坐下,眉眼间一股愠怒,早前因为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一张小脸已经微微红,看起来像一只烧红的螃蟹。
徐氏凑近半弯下腰哄道:“宝伶,咱们如今是在阮府,这样的话以后你可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宝伶生得好看,又有我和你父亲撑腰,谁敢给你委屈受?”
“可先前在露华院时,母亲就为了那个阮卿训了我。”
江宝伶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向来将她捧在手心的母亲第一次为了阮卿而训斥于她,这样的事可是从来没有生过。
其实徐氏也心疼到肝里,女儿可是她心尖上的人,从小到大,她都不曾打骂过一句,可今日来了阮府就遇到了阮大姑娘的冷脸,还被奚落了一番,她的心里不好受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自己的女儿,毕竟她们此次来大晋是迫不得已。
“去给大姑娘备些水来洁面。”
徐氏侧目吩咐下去,与江宝伶坐在一处温声道:“宝伶,咱们此次来大晋是有原因的,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宝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是这些时日里,你要先忍忍了。”
江宝伶蹙眉,努努嘴抱怨道:“娘,咱们八百年不来找一次姑母,此次却突然来大晋,我问了爹爹,爹爹又不肯说,连娘也瞒着我。”
“爹和娘总说最疼我,我看,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徐氏咂了咂舌,叹了口气,江婉柔是江迢的妹妹,可一个是松子县的知县大人,一个只是阮府里的姨娘,当年,江家老太太偏心,一向只疼千般好万般好的江迢,对江婉柔的关心却少之又少。
云顺一十一年,洪涝遍生,因为和谢家有几分交情,江老太太干脆将江婉柔寄养在了谢家,五年里都不曾来接走,直到江婉柔嫁入阮府,老太太才蓦然想起了这个女儿,不过也是不痛不痒训了两句,说她只做了一个姨娘,简直丢人现眼。
江迢孝顺,遵这位老太太的意愿,很少来找过江婉柔,直到此次来了大晋。
可他们来大晋实在是情势所迫,他们不得不来。
徐氏一阵无奈,最后只得摩挲着江宝伶的后背温声哄道:“松子县的水灾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咱们住在老家也是委屈自己,所以我和你爹才想着来投奔你姑母一段时日。”
“等水灾慢慢平息,咱们就回去。”
“那还要多久,我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阮卿。。。。。。”
江宝伶呢喃的一句话传到徐氏的耳朵里,要不是她心里盘算着,早在露华院时便驳了阮卿的话,哪能任由阮卿一个小丫头随意羞辱,今日在露华院吃的亏她始终都要还回去!
婢女端来清水,里面放了玫瑰露,一张帕子浸湿捞起来,连空气里都是香香甜甜的,徐氏和江宝伶的脸色稍稍缓和些。
江幼池守在门口,看着婢女将最后一件东西放好,中途她微不可觉侧过头看了一眼徐氏和江宝伶,一双半垂着的眸子露出几分黯然。
江婉柔刻意的安排下,听月院离沉栀院不算远,绕过两处角门就能看到沉栀院的院门。
此前因为阮卿的做派,阮娉婷的心里始终不大舒服,又听到徐氏在沉栀院时说过的话,气得手里的帕子竟生生被撕碎。
她道:“舅母的话也实在是没有道理,什么叫阮卿口齿伶俐,母亲应付不来?”
“分明是舅母没有胆量,找不到话驳回去。”
“今日在露华院,母亲也看到了,阮卿那般羞辱人的脸色,也没见舅母使出什么手段,反倒是在阮卿面前毕恭毕敬,生怕得罪了她。”
“舅母今日这话分明是瞧不上母亲!”
阮娉婷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全是为了今日的事情着牢骚。
她甚少见过这个舅舅和舅母,甚至连那几个哥哥妹妹的面也很少见过,所以印象不深,自然没那么喜欢,徐氏那般暗戳戳的看不起更让她万分不舒服。
她觉得,徐氏这个舅母看不起母亲,自然也代表了看不起自己,她虽是个庶女,比不得舅舅家里几个嫡出的孩子,可她的爹爹是朝里的刑部尚书,论官阶,也比舅舅一个芝麻大点的知县不知大了多少倍,所以按地位来说,还是她的身份贵重。
江婉柔看着地上被撕碎的帕子,眉间一股愠色渐起,她拧眉道:“我又岂不知徐氏话里的意思,她自从与你舅舅成婚,我就不大喜欢她。”
“即使帮你舅舅做了一个小官,可哪户人家家里没有三妻四妾的?你舅舅与她成婚这么多年竟连一个妾室都不曾纳过,连来了阮府,竟还看不起我,我倒要看看,面对那个阮卿,她有什么手段。”
阮娉婷瞳孔一缩,试探问道:“母亲今日是故意让舅舅和舅母去露华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