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不知所踪,二房心底不放心,真打探也好,假关心也罢,阮卿不在意,只是她如今见着江婉柔与阮娉婷那副总悲天悯人的神色便觉得甚是反胃,当下两人进了院子,阮卿的脸色更是不好。
“枝枝”
春风化雨的声音阮卿再熟悉不过,江婉柔虽无府中主母那般高的地位,但好歹把持着阮府中馈,端的自然是华贵端庄,任一个生人来瞧,便是一个主母也无疑了。
“江姨娘”
放在从前,阮卿定敬爱着这个从小护着她的姨娘,可如今却只是坐着淡淡应了一声。
顾珺与裴景年亦是没有站起身,两双眼睛却意味不明的审视着江婉柔带着阮娉婷进了院子。
以两人的身份本就不必行什么礼,只是每回见着这位阮娉婷,顾珺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从小她们四人何等恣意潇洒,可偏偏要遇着这不知脸面逾越身份的庶女时时缠着她的阿兄,她心里厌烦,恼得那半月多都没有再出来。
当下又见了,顾珺心生不悦却不得不憋着,她想,这是阮姐姐的院子,还需得阮姐姐先话。
“见过郡主,见过裴世子。”
阮娉婷生得一副姣好动人的瓜子脸,一身蝶戏水仙长裙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纤细风情,间一支赤金宝石长簪非是俗物相比,这般的温香艳玉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如描似削的身材盈盈伫立,而后目光缓缓瞥过一眼裴景年的额边。
两人端着并未理睬,阮娉婷才只得悻悻收回视线。
阮卿的异常江婉柔看在眼里,只是顾珺与裴景年在场,她并未作,只浅笑着款款道:“今日不知郡主和裴世子也在,真是我招待不周了。”
“若郡主和裴世子有什么需要的,大可唤我不要拘礼。”
好一套主母气势,可顾珺与裴景年未曾买她的帐,只慵懒品着手中的茶。
“阮姐姐,你这院里的瑶台云雾真是好喝。”
阮卿朝着顾珺微微一笑而后轻启朱唇道:“不劳江姨娘费心,郡主和世子我自然会招待好,江姨娘若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未等江婉柔答话,阮娉婷却扯着一抹温婉的笑意兀自回道:“姐姐这话有所欠缺,我母亲掌家,若郡主和世子来了自然由我母亲来招待的。”
阮娉婷刚一说完,江婉柔便是微不可觉扯了扯她的袖口,试图将话拦下来。
阮卿一双凤眼细细打量着阮娉婷,她向来会察言观色知进退,今日却言语有失没了分寸,这样的她阮卿且第一次见。
“你母亲来招待?”
顾珺挑了挑眉,眼里分明有了几分不屑与怒色。
“要这姨娘来招待莫不是在侮辱本郡主和裴哥哥的身份,本郡主来阮府是来找阮姐姐的,阮姐姐自会招待,与你和这姨娘又有何干?”
“再者,你口口声声唤这面前的人为母亲,可是未曾将阮姐姐的母亲放在眼里?”
“江氏不过一个妾室,你该唤她一声姨娘的。”
越说到最后,顾珺却越是云淡风轻,若阮卿不知道她的性子,便真的以为顾珺只是随口提起。
顾珺劈头盖脸的话如雷贯耳传到阮娉婷这里,纵使她极其淡定,不会为了三言两语便恼起来,但眼下的脸色明显不如方才的好看。
不过片刻,阮娉婷便重拾起那股子温婉蹙眉委屈道:“郡主说的是,是娉婷有失身份,未曾考虑周全。”
顾珺见惯了她这副德行,白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接话,留着阮娉婷尴尬站在那里一时间甚是碍眼。
阮娉婷的袖口算不得长,阮卿坐着,自然注意到了阮娉婷那紧捏着快要嵌进肉里的一双手,她想,阮娉婷竟然也会有这样藏不住的一面,倒真是意外。
顾珺神色分外不屑,裴景年温润少年坐得规矩,阮卿便由着两人站着未曾搭腔,气氛冷得这春日里好像快要下了雪。
饶是江婉柔终于受不住这场面,连忙赔着笑,道:“郡主说的是,只是娉婷想着枝枝的身子不大好,若郡主和裴世子来了终是枝枝操劳,娉婷只是担心她的姐姐罢了。”
顾珺闻言更是没了好脸色,啜上一口茶便啐道:“你的意思是本郡主和裴哥哥来了阮府便专是来折磨阮姐姐的吗?”
“你大可将脏水泼到本郡主身上,只是若真要你付出代价恐怕也是使得的。”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江婉柔没有想到往日对她们尚且宽容的玉章郡主顾珺今日像吃了炸药一般,逮着她的话便怨怼的不停。
从未有过的场面连江婉柔向来冷静镇定的心绪也不免一惊。
她今日的言行中并未有什么大的纰漏,可这顾珺怎总咬着她们俩不放?还有眼前的阮卿,从前进了这院子,阮卿哪一回不是态度恭谨起身相迎,可如今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自然好不习惯,抿抿唇两颊绯红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郡主,我是。。。。。。”
阮卿睫毛微颤,端起茶盏微嗅而后长吐一口浊气打断:“郡主和世子我会招待好的,想必江姨娘也有事儿忙着,就不必在我这里耽搁时间了。”
阮卿神色平淡,并无过多喜色,话里话外便是要赶人的意思。
见有台阶可下,江婉柔一脸尴尬的面容才终于缓了过来,她看向阮卿蹙眉道:“原是和娉婷来看望枝枝的,前几日听说你在院子里吹了许久的风,身子大有不适,又听起少初说你想要换个大夫,所以便来看看,若有我帮得上忙的,也算是对得起姐姐。”
江婉柔言语中的姐姐自然是谢云徵,谢氏娘家豪门显贵,收下江婉柔寄养几年,从未缺衣少食,不想有朝一日,江婉柔却嫁入了阮府与她昔日的姐姐共侍一夫,那时京里的人总道她攀了富贵却恩将仇报。
不堪入耳的讽刺总有一两句传到阮卿耳朵里,她心疼起江氏,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一时悲悯才成就了这对母女的惺惺作态罢了。
她淡淡道:“咳咳,江姨娘这话倒让我有些意外了,我身子不适难道江姨娘不知是什么缘故吗?”
“若江姨娘真是关心我,何苦等到郡主和世子来了才来看我?”
花瓣适时掉进茶盏激起一片微不可觉的水纹,浣玉则上前将阮卿怀里的手炉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