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进别院。
京郊的别院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两人就已经到了正屋。
门前挂着的两盏纸灯笼因二人的到访轻微晃了晃,随着一阵沉哑的推门声落下,些许摇摆的灯笼重新恢复了安静,而屋子内的场景一下映入二人眼帘。
因是处在京郊,阮卿并不常来,所以屋子里的一切也就不似京都城里那般讲究。
除了一些简单的摆设,里头并无什么宝贵的物件。
浣玉和白芍进了屋便忙着准备热茶和火炉子,阮卿环视四周后选择在窗边坐下,看着院中渐渐长起来的杂草和野花,顿时身心顺畅许多。
她回过头来望着顾珩,恰好阳光透过窗台照在她半边的侧脸上,一片明媚娇俏之意。
“砚儿可与你说了鹊楼的事?”她温声问道。
顾珩坐在椅子上,淡淡“嗯”了声,“从鹊楼跑出去的那个家伙确实可疑,我已经让邱彻抓紧时间去查了,但帮助那个家伙逃走的陌生男子我目前还尚未有决断。”
鹊楼着火一事正逢宁程和方霖殴斗,偏偏方霖已经被打得卧床不起,到现在都还没醒来过,若说此时是谁会想着帮助那个小厮逃走,便属宁程的嫌疑最大。
只要宁家人帮了鹊楼老鸨一把,作为回报,老鸨就必须在此事上一口咬定所有的罪责与宁程无关。
但这样一来,鹊楼老鸨便要面临许多风险,要是再被大理寺的人查了出来,那她就会立刻陷入众矢之的,连鹊楼里的姑娘也会因此受牵连。
鹊楼老鸨到底有什么难处或把柄,因而选择帮宁程瞒天过海?
阮卿道:“目前来看,宁程的可疑性确实最大,但若是那个小厮逃走是经由鹊楼老鸨同意的话,便不能排除那个陌生男子或许也是鹊楼老鸨的人。”
火炉里的炭火并不旺,浣玉正拿着火钳挨个将石子拨了拨,阮卿低头间,身上便渐渐有了些暖意。
她瞥见浣玉在忙,恍然想起来当初也是这样一个冷风瑟瑟的秋冬日,浣玉猫着腰正一声不吭的拣着炉子里的炭火。
只是那时的浣玉不喜笑,也不大爱说话,倒不似现在这般的活泼可爱。
对于鹊楼,浣玉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但今日所谈,恰恰也是提到了鹊楼。
一瞬间,阮卿脸色冷冷淡淡的,所有的话被咽了回去。
坐着喝了两盏茶,就看见砚儿匆匆进来,禀道锦衣卫副指挥使乔策安到了。
阮卿放下茶盏,此刻正还觉着乔策安到的时间比她料想中的早了些,便听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朝着屋子越来越近。
乔策安并未着那套黄金甲,而是穿着一身靓蓝色直缀站在院子中,勃然英姿,目若寒星,微微皱眉间已然透着些不满。
顾珩和阮卿见到他时,他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反而将这惊蛰别院打量了半晌,才端着张八风不动的冷脸站在那对两人道:“臣子私下来往已是大忌,为何还会选在如此清寂的地方与我见面?”
话一落,他更是眉心轻敛,似颇有怨气。
顾珩抿唇一笑,慢悠悠行到他跟前,“若你觉得不妥,早该在路上时便掉头回去了,又如何肯继续前往,来这所谓清寂的别院?”
乔策安目光愣了一下,直直看向顾珩,道:“你派人守在欢儿院子外面本就触犯律法,如今又邀我与你私下见面,你就不怕我回京一纸状告于你?”
“告我?”顾珩冷笑一声,眼里夹杂着一丝嘲意,“是告我拥兵自重,还是告我结党营私?”
“令妹在定国侯府的所作所为,乔副指挥使可曾都知道?”
顾珩脚步一缓,便要进屋,顿了顿,只偏眸看向乔策安:“我肯与你见面,自也是看在乔慵的面子上,若你真觉得妨碍于你,那咱们也不必往下谈了。”
言讫,他潇洒转身,冷潭似的眼眸仿佛从未露过笑容般的漠然。
阮卿还站在原地,看见顾珩进去,唇角的笑靥深了深,她微抬眸,只好道:“乔将军身居要职,一心护卫京都城,但今日所邀也费不了乔将军多少时间。”
“若是乔将军在意令妹,不妨进来听听,也许会对从前那般熟悉的妹妹有所改观。”
“你。。。。。。”
这次,男人想要拒绝的话彻底凝在舌尖。
在赶往这座别院时,他确实想过调转方向回去,但就在迟疑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还在府里的乔清欢。
作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清欢的兄长,他不是没见过父亲其他妾室的嘴脸,尤其是这两日,清欢被顾珩的人日日守着,陈氏趁着这个机会在父亲的面前说了许多挑拨离间的话。
甚至还扬言,清欢这般行为,实则是母亲这个主母过度纵容,才致清欢如此行为乖张。
他是看着清欢长大的,平日里,清欢待人温婉有礼,又因着母亲那般与世无争的性子,清欢这个妹妹心思也极为单纯,哪怕面对陈氏的冷嘲热讽,她大多也只是哭一通罢了。
可眼下,却是被顾珩的人守着,半步都不许出。
他自是不信清欢行为乖张做错了事,所以今日来,他便是想弄明白。
敛眉默了默,他终究还是进了屋。
阮卿看见他进去,这才吩咐砚儿去院子外将襄儿带了进来。
乔策安知道襄儿被扣在了定国侯府,但显然没想到今日两人会将襄儿也带了过来,见到襄儿的那一刻,他很是镇定的一张脸怔了怔。
“将军。。。。。。”
想是刚才在外面,墨儿很是“恐吓”了一阵,乃至襄儿一进来见到乔策安就像见着救星似的,下一刻就跪了下来。
这般场景之下,顾珩眼都不抬,只冷冷说道:“你与你家主子谋划些什么,到底有何目的,今日在这里也一道说说吧。”
襄儿伏跪在地上,眼里噙满了泪,早已不敢去看乔策安,“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及时劝住姑娘。”
她惶惶道:“姑娘一心喜欢裴世子,也知杨二姑娘对裴世子有意,但哪曾想那位温大夫会突然出现在裴世子的身边,姑娘气急之下,便让奴婢在那位温大夫的茶水中下了毒,从而一举两得除去杨二姑娘和温大夫。”
她磕着头,哽咽着声音求情道:“将军,姑娘会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大娘子和将军您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