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浴桶中,柳婧把自己从头到足都搓洗得干干净净,直似把那地牢中的阴暗晦气都冲个一干二净后,这才换好衣服涂好面容走了出来。因头发没干,柳婧此时还是披着一头乌发的,至于她身上的蓝色裳袍,则明显大了不少,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见她出来,两婢女立刻上前,朝她一礼后说道:&ldo;柳郎,请。&rdo;却是要带她去见邓九郎。柳婧也不挣扎,她顺从地跟在两婢身后朝着前方的院落走去。看到这院落中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却每个人都拉着一张脸严肃的模样,柳婧轻声问道:&ldo;发生什么事了吗?&rdo;也不知邓九郎怎么交待的,一婢恭敬地回道:&ldo;回柳郎,三天前张公公被刺客刺中,重伤不治。眼下,这吴郡都有点乱。&rdo;什么?张公公死了?还是三天前?柳婧回想着,她在入牢之前,可是没有听到张公公被刺死一事的,现在看来,那事情是发生在她入狱后了?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颤,突然对自己在牢里住了三天感到庆幸。以张公公的地位和权势,吴郡现在的大官小官和各路豪强,只怕是人人自危。说起来,整个吴郡,只怕只有牢里是最安全的。这时她甚至庆幸父亲还没有出狱。在柳婧的胡思乱想中,两婢停了下来,朝着她笑道:&ldo;柳郎,大人就在堂房中。&rdo;说罢,她们向柳婧福了福,缓缓退下。柳婧看着这并不显华贵的堂房,提步朝里面走去。明亮的堂房中,邓九郎显然也沐浴更衣了,他一袭黑袍,乌发也披散在肩膀上,有一滴水珠还顺着他完美的额头,慢慢滚下他高挺的鼻梁,沁入他那形状完美的薄唇中。阳光照耀下,这人眉头微锁,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整个人透着一种朱门华堂的都雅和权势在握的冷酷。只看了一眼,柳婧便迅速低下头来。仿佛知道她已到来,把堂房当书房,正动作优雅地沾了沾墨开始书写的邓九郎声音沙哑的命令道:&ldo;进来!&rdo;说这话时,他头也没抬。柳婧提步走了进去。她来到他身前五步处,刚要停下,邓九郎不耐烦的低沉声音响起,&ldo;给我磨墨。&rdo;柳婧看了他一眼后,低下头,老实地走到他身侧,慢慢地研起墨来。这时正是午后,春日的阳光暖暖的透过纱窗,照在这两个人的身影,颇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谐。就在这种宁静中,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仆人在外面恭敬地叫道:&ldo;大人,顾家郎君到了!&rdo;什么?顾家郎君?正在磨墨的柳婧那手一顿。邓九郎沉静的声音在室内响起,&ldo;让他进来。&rdo;&ldo;是。&rdo;外面那仆人的声音传来,&ldo;顾家郎君,我家大人请你入内。&rdo;&ldo;是。&rdo;这一次,顾呈的声音与以往都不同,特别干脆,正因为过于干脆,便少了以往那扣人心弦,宛如弦乐般的魔力,而多了几分文人雅客的斯文从容。声音一落,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里面是月白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暗红色披风,脸色苍白,俊美高雅的顾呈走了进来。顾呈一入房门,便目光一转,然后,他清楚地看到了站在邓九郎身侧,正披着湿淋淋的长发,为他研墨的柳婧!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会在这阎王之名扬于四海的邓九郎身畔,看到自个那未婚妻。而且这两人,都是刚刚沐浴过,都是头发披散,至于柳婧,身上的衣袍一看就有点大,分明就是邓九郎穿剩下的……顾呈一怔之后,双眼慢慢阴沉起来。☆、三人顾呈这般站在房门口,修长的身影挡去了大半日头。见他一进门便一动不动了,依然低头行云流水般提笔书写着的邓九郎,头也不抬地问道:&ldo;顾郎迟迟不入,何也?&rdo;这个时候,不管是堵在门口不入内的客人,还是提笔书写连头也不抬的主人,都透着一种不合礼仪的傲慢。在一边研墨的柳婧抬起头,她先看了一眼邓九郎,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后,又抬头看向顾呈。顾呈正在阴着眼睛盯着她,四目相对时,不知为什么,柳婧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见到柳婧的目光有点躲闪,顾呈这才提步。他大步走入堂房,却在该止步时不曾止步。便这般一直走入堂房中,一直来到柳婧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