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一呆。她看着那人,呆呆地想起了顾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ldo;……譬如说,陛下心爱的十七公主中意于我,可她这人脾性不好,仗着自己聪明便为所欲为,我实是相不中。而我有婚约在身,公主殿下再是不愿,也只能黯然而退。唔,等我过个几年,瞅着她又顺眼了,也许会与你解去婚约,专心去当个驸马爷。&rdo;可是,眼前这个汉子却说,当朝根本没有待嫁的公主……在柳婧胡思乱想中,那大汉再次口沫横飞起来,&ldo;不过陛下相当看重身边的内侍,诸位真想攀近途而得富贵的话,这里还真有一条近道。&rdo;在众人侧耳倾听中,他声音放慢地说道:&ldo;当今陛下允许公公们养义子,如今咱吴郡便来了两位公公,如果你们哪位入了他们其中一人的青眼…&rdo;这大汉的声音一落,酒楼中一静,而在这么一瞬间,只见七八个做儒生打扮的人站了起来。这些儒生们越过众人,眼也不朝那大汉瞟一眼,便这么拂袖离开了酒楼‐‐很明显,这大汉所说的内容让儒生们生了鄙薄之心,他们已不屑来听,不屑与伍。见儒生们走了,不久就要参加吴郡的秀才孝廉聚会的柳婧,心下一凛也站了起来:这些离开的儒生中,也许便有与会之人,她要是还留在这里听这大汉胡诌,说不定会被他们记住。到时排斥于她,可就不美了。柳婧紧跟着众儒生走出了酒楼,酒楼外,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这初春的旭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来往的行人穿得厚厚的,都是一脸安详。柳婧看着他们,不由想道:这些人如此放松,定然是亲人团聚,家人和乐。这时的她,有种突然而来的忧伤。想她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在外面,她的父亲替她挡住了一切风雨,在家里,她的母亲替她打点好了一切,她每日里只需读读书绣绣花弹弹琴。那时,虽然她知道自家的家境一年比一年败落,可只要父母在,便如大山一样替她挡住了风雨。哪像现在这般,有大厦已倾,朝不保夕的惶然?出了一会神后,柳婧收回思绪,转身回到了府中。一回府,她便来到了书房。书房中,是堆积如山的竹简和纸帛,不管是竹简还是帛书,上面写的每一个字,柳婧都记得背得。走过去,她爱惜地拿起一卷竹简展开看了看后,恍惚地想道:父亲说过,非富贵之家,藏书都是极少的。这样说来,那些吴郡的秀才们,知识不一定比我丰富?不过父亲也说过,很多人读书,都是终身只举一经。他们用十年数十年的精力放在一本典籍上,所以在他们所举的领域,我是肯定及不上的。寻思了一会,她走到一侧,焚香净手后,沉下心思,拿起毛笔练起字来。接下来的十天,柳婧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寸步不曾外出。看到她整天在书房中读读写写,发奋得像个要举业的学子,柳母有点糊涂:她这个女儿因为记忆超群,过于聪明,其实学习起来,远不如常人认真。通常是看不了半个时辰的书便去弄琴绘画了。现在她这么发奋,倒让她想起了喜爱读书,却身陷囹圄的丈夫来。一连苦读了十天后,柳婧走出了书房‐‐她记忆太好,一年内看过的书本,很少有遗忘的。这十天只是把一些她认为重要的知识回顾一下,现在也回顾得差不多了。后天便是二十八号,在聚会之前,她得放松一下。刚刚走出书房,一个仆人大步走来,他凑近柳婧,低声说道:&ldo;郎君,那柳二回来了。&rdo;&ldo;柳二回来了?&rdo;柳婧一凛,沉声道:&ldo;他回闵府了?&rdo;&ldo;是,前阵子他去了建安郡,今天才回吴郡的。一下码头,他就直奔闵府,还与闵三郎一同上了街见了什么人。我们跟了他一路,大郎,这厮在西街置了一个院子,院子里养了一个落魄的官家女子……&rdo;说到这里,这仆人看了柳婧一眼,声音微顿:那官家女子,初看上去与柳婧女装的时候有二分相似呢。回过神,仆人继续说道:&ldo;那官家女子已为他生了一个半岁的儿子!大郎,这厮还在大人身边时,就能置妾卖宅子,他一定是早就背叛了大人!&rdo;柳父出事到现在不过四五个月,可那顾二不但老家有妻有子,在这吴郡还另有宅院养了小妾儿子,他身为一个仆人,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早在柳父一二年前,便背叛了柳父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