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在她心里疙瘩了很久，最后终于揭开了疑团：是他的法国导师送给他的，有次要去开个什么会，导师觉得他没有穿得出去的衣服，就把自己的旧衣服送了几套给他。她释然了：&ldo;我说怎么看着有点旧呢，原来是导师送的，你怎么不早说呢？&rdo;&ldo;我都忘记这事了。&rdo;&ldo;那你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rdo;&ldo;我在实验室里一说，他们都帮我想，那个法国小子就想起这事来了。&rdo;她大吃一惊：&ldo;你在实验室里说这事？&rdo;&ldo;怎么啦？&rdo;&ldo;这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怎么能拿到实验室去说？&rdo;他支吾着：&ldo;你没说不能说么。&rdo;她少不得又嘱咐他一通，叫他别把什么事都拿到实验室去说，他答应了，但她知道他过几天又会忘记，或者说，他不知道哪些事属于&ldo;什么事&rdo;，他在这种事情上很教条主义，你说不能把西服的事拿到实验室去说，他就只知道不能把西服的事拿到实验室去说，但他过几天会把衬衣的事拿到实验室去说，因为衬衣不是西服。除非你有神通，能预见所有不能说的事，提前嘱咐一番，否则他肯定会说漏嘴。去韩国人家吃烧烤的那一天，她把三个人的新衣服都拿出来，逼着大家穿上，结果发现女儿和丈夫的衣服都很合身，穿上很漂亮。而她的那件，就没女儿和丈夫的好看，还有些小毛病，袖子好像太长了，领子也不对称，折腾了好一阵，还是无法令人满意，但已经没时间了，只好匆匆化了点淡妆，用卷发器把头发稍稍卷了点大波浪出来，就算完事了。等她全部收拾好，走出房门的时候，女儿和丈夫都愣了。女儿说：&ldo;妈妈，你太漂亮了！我也想化点妆。&rdo;丈夫则看着她傻笑。她开心地说：&ldo;怎么样，你老婆打扮一下，还是不老不丑吧？&rdo;&ldo;呵呵，本来就不老不丑嘛。&rdo;&ldo;记住了，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女人，她们都是化了妆的。而你每天在家里看到的我，是没化妆的。你不能拿她们化了妆的脸跟我这张没化妆的脸比。如果你让她们把妆卸了，肯定比我丑。&rdo;他只呵呵呵地笑。女儿缠着她：&ldo;妈妈，我也要化妆。&rdo;&ldo;你别化，化妆品对皮肤不好，别把你这么好看的小脸蛋搞坏了。&rdo;&ldo;那你怎么要化？&rdo;&ldo;妈妈老了，脸色没你好，出去做客要化一下，免得你爸爸觉得妈妈丢了他的人。&rdo;爸爸说：&ldo;丁丁，妈妈是不是在瞎说？&rdo;丁丁为难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替女儿解围说：&ldo;走，我们做客去了，再不走要迟到了。&rdo;韩国人住的是公寓，房子不算很好，但收拾得特别干净。听说韩国女人都有洁癖，回到家就跪在地上擦地板。这个韩国人也不例外，房间里铺的是地毯，没地板可擦，就把灶台啊，冰箱啊，洗手间啊什么的，擦得锃明发亮。烧烤本来是在韩国人楼房后的空地上进行的，那里有公寓共用的烧烤架，但那天天气不好，外面有点冷，遂决定转移到室内，只留两个人在外面烧烤，烤好后就拿到屋子里来开餐。丁乙本来想自告奋勇去烧烤，但她穿的那件衣服有点薄，待在外面不挡风，又怕把衣服弄脏了，把头发弄乱了，结果被丈夫捷足先登，冲锋陷阵到楼房后烧烤去了。韩国人自己没去烧烤，屋里屋外两边跑，当总指挥。小温倒是跑到烧烤架边去了，但很快又跑回屋里来，大概也怕冷。她不时走到韩国人后窗那里，看丈夫和实验室里的那个法国人站在冷风里烧烤，两人都不时用餐巾纸擦鼻子擦眼睛，不知道是烟火熏的，还是冷风吹的。她不好意思老站在那里看，总是看一眼又回到客厅去跟其他人交谈。有一次她刚走到后窗那里，就听韩国人在身后用英语说：&ldo;我听说你们想再生个孩子？&rdo;她一愣，用英语问：&ldo;你听谁说的？&rdo;&ldo;当然是满博士说的。&rdo;她恨不得拿根针把他嘴巴fèng起来。韩国人用英语说：&ldo;如果你们想提高命中率，就应该在排卵前期那个，而不是等到排卵之后再那个。&rdo;她想起韩国人是妇产科医生，也许只是出于医生的本能，在好为人师吧，于是用英语问：&ldo;为什么是排卵之前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