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ldo;你弄了这么多旧衣服,回去时怎么提得动?&rdo;&ldo;能提多少提多少,剩下的放这里,有人回满家岭就带回去。&rdo;她的爱心也被激发起来了,回家之后狠狠搜索了一下,把凡是能送人的衣服都找出来,还把父母的旧衣服也清理了一番,装了一大包送到他那里去。他见她也收集了一大包旧衣服送给满家岭的人,非常感动,说了好多个&ldo;谢谢&rdo;,还拥抱了她一会儿,把她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她发现他这人虽然不声不响的,但一些行为很有感染力,就因为看他收集人家的旧衣服,搞得她也患了&ldo;旧衣综合症&rdo;,看到一件旧衣服就想:&ldo;这件衣服应该可以送给满家岭的人穿,&rdo;后来发展到看见一件新衣服也想:&ldo;这件衣服穿个半年一年的,就可以送给满家岭的人穿了。&rdo;再往下发展,她不仅看到自己的衣服时这样想,看到别人的衣服也开始这样想了,以至于有次在寝室楼的楼顶上晒衣服时,看到有人用旧衣服擦晒衣绳,擦完就往地上一扔,她差点跑上去把那旧衣服给抢过来。出发去满家岭那天,他先到她家来接她。她爸爸妈妈听过她上次去满家岭的经历,知道她一路有多辛苦,都恨不得化身为火车飞机,亲自载着她去满家岭。既然爸爸妈妈都没能力化身为火车飞机,又没长翅膀,那就只好趁她还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时候帮她一把了。于是父母两人都起了个绝早,做了早点,才叫醒她,等满大夫一来,妈妈就安排他们两人吃早点,然后爸爸妈妈送他们上路,四个人骑两辆车,骑到校门那里,两个小家伙去乘车,两个老家伙把自行车骑回家去。她见他背着大包小包的旧衣服和饼干烟酒,提议说:&ldo;我们打的去长途车站吧。&rdo;他不同意:&ldo;有公车,打的干什么?&rdo;&ldo;公车多挤啊。&rdo;&ldo;打的多贵啊。&rdo;&ldo;我出钱。&rdo;&ldo;你的钱不是钱?打这一趟的花的钱,如果用来买盐,够我们全岭的人吃几年了。&rdo;她服了他了,因为他衡量金钱的标准是盐的价格,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怪盐太便宜了,消费量又低,无论什么价格,跟盐钱一比就显得太奢华。好在他背着所有的包,而她只背自己一个小包,既然他都能咣当咣当去挤公车,她也不怕。后面的车程跟上次差不多,但这次因为身份变了,她比较大胆了一些,坐车上总靠着他,而他呢,虽然没多少话说,但表现还算温柔,让她靠在他身上睡觉,有时还让她躺他怀里睡觉,他把手放在她眼睛上,说遮住光线好睡一些,有点幸福感觉了。到了县城,换乘拖拉机,他很主动地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垫在屁股下:&ldo;你屁股ròu少,垫着不硌人。&rdo;但她心疼他:&ldo;今天有点冷,你穿上吧,把你那些旧衣服拿一件给我垫就行了。&rdo;他打开一个大包,找来找去没找到一件旧得足够垫屁股的衣服,都比他那件衣服新,最后只好把他那件给她垫屁股,他找了一件穿得进去的旧衣服穿上了。好不容易来到了满家岭,帮忙的人果然出现了,又像上次那样,自觉自愿地跟在他们后面,很有组织有纪律地前进。她的&ldo;宝伢子&rdo;又把大包小包都交给那些跟踪的人,空出手来好背她。山间秋色十分美丽,有些树叶已经开始变红变黄,真乃层林尽染,长空如洗。太阳虽已落山,但天还没黑,一行人在山间迤逦前行,仿佛穿行于天堂与地狱、光明与黑暗、此生与来生的交界处。她心里涌起一股奇特的感情,说不清楚,就是想跟他靠得近近的,永远不要分离。她发现只要她一离开a市,就跟他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他就成了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就想一生一世跟着他,伴他走遍天涯海角。她唯一的一点独立和勇气,都只存在于a市,那个她熟悉的城市,只有在那里,她才有点勇气自己面对生活,一旦离开那里,她就成了他的一部分,离了他就不能活了。一路上,他有时背着她,有时牵着她,让她对他无比感激。在这样一个陌生而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他就是她的一切。到家之后,照例是拜见满父满母,照例是发糖,照例是纪律严明,没人多领,没人冒领。但她没见他发放旧衣服,不由得小声问道:&ldo;你拿回来的那些旧衣服呢?不发给大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