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苦卓绝地思考了好几天,最后大义凛然地决定让他来师院看她,不然的话,不光伤了他的自尊,还显得她自己有点怪怪的。如果她只把他当一般同学,那她怎么会担心他的长相难看?难道做同学还有长相的要求?这不分明是说她把他当男朋友了吗?那他不是要在心里笑她自作多情了吗?于是她横下一条心,邀请黄海来师院玩。黄海收到她的邀请后,既没显得欣喜若狂,也没追问她为什么迟了这么些天才回信,只问她需要不需要从家里带什么东西来,因为他会先回家一趟。如果她有东西要带来的话,他就到她家去拿,顺路的事,挺方便的。她本来想叫他从她家里带些菜来,但她怕她父母知道黄海要来师院看她,就以为她在跟黄海谈恋爱,把他们急死了,所以就说没什么东西要带的,不麻烦他了。那些天,她就象个等待处决的死刑犯,每天都在心情矛盾地计算着日子,既想这一天快点到来,又怕这一天会马上到来。到了黄海抵达d市的那天前夜,她焦虑过度,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发现自己眼圈发黑,萎靡不振,便逃了课,躲在寝室里补觉。一连逃了两天课,黄海都没出现,她有点生气了,干什么呀?知道不知道惊人犯规?说了来又不来,把人家当猴把戏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把黄海当回事了,或者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黄海其实不过是出于礼貌随口说说,并不一定是真的要来造访,更不一定是一到d市就要来造访,反倒是她,潜意识里觉得黄海是在追她,肯定急切地想见她,所以她才在那里拿腔拿调,担心他丢了她的面子。现在看来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别人黄海根本没把她当回事。现在她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必担心什么伤害他的自尊心,直接就把他拒绝了好了,也不会有这些麻烦。她这样气呼呼地过了两天,收到了一封寄自本地的信,没回邮地址,只有一个简单的&ldo;本市&rdo;,笔迹也有点生疏。她打开一看,里面的笔迹还是很熟悉的,一看就知道是黄海寄来的,说他到了d市,住在d市钢厂第二招待所里,想请她吃顿饭,如果她同意的话,请她明天下午五点到第二招待所去,他会在四路车站那里等她。她一下子如释重负,早知道他是以这种&ldo;悄悄地进庄,打枪的不要&rdo;的方式来看她,她这几天就不用烦恼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既能跟老同学见面,又不会让大家知道。怎么她先前没想到呢?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不知道他这样安排是不是猜出她不想让她的同学看见她跟他在一起。不管他猜出了没有,她的心里都有点感动,也有点惭愧,因为他显然很顾全她的面子,不让她的同学看见她跟一个很丑的男生在一起。她想,如果他因为她是个破校生就觉得跟她在一起丢脸,她肯定气死了,永远都不会理他了。她决定去赴约,反正钢厂招待所也没谁认识她。不过她决定坐十五路车去,在离四路车站两百米远的地方就下车,然后走到四路车站去,先离老远地观察一下黄海,看看自己的反应,也看看周围群众对黄海的反应。如果她能忍受他的丑,能忍受群众对他的诧异和恶评,那她就走过去跟他打招呼,陪他吃饭;如果她没法忍受这一切,那就干脆不露面,事后再扯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到了约会的那一天,她略微打扮了一下,就悄悄溜出学校去,走了好长一段,才坐上了十五路车。她按照自己的计划在离四路车站不远的那个站下了车,慢慢往四路车站走。大约还隔着几十米,她就看见了黄海,因为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四路车站那个脏乎乎的站牌旁,而其它等车的人都按d市的惯例,早就挤到街上去了,形成了一个半圆,好像在夹道欢迎公车的到来。黄海一个人显得&ldo;鹤离鸡群&rdo;,独自陪着被大家遗弃的站牌。石燕离得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树旁观察黄海,第一次发现他很适合远观,特别是从他的右边远观,因为他的身材很挺拔,右边的脸也不错,如果不从正面看他那凹陷的左脸,他其实可以称得上&ldo;憨傻&rdo;了。她就站在那里打量他,感叹地想,如果他出生的时候没有遭产钳夹那一家伙,那他左边的脸也会象右边一样&ldo;憨傻&rdo;,那该多好啊!不过,她很快就嘲笑自己说:别想得太美了,如果他没遭产钳夹一家伙的的话,那他就是才貌双全的名校生,恐怕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这里来等她了,他那名校的女生就够他挑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