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省师院的前身是d市师院,如今大学升级风盛行,两年制改三年,三年制改四年,培养为人师表们的学府也未能免俗,师范改师专,师专改师院,师院改师大,市办变省办,省办变国办,于是d市师院摇身一变成了c省师院。但名字改了,内部结构却没多大变化,仍然是那些老师,仍然是那些课程,虽然挂了个&ldo;c省&rdo;的大牌子,但也没把学校搬到c省的省会e市去,还是呆在d市。d市是个矿山城市,只市政府那块还象个城市,一出那块,就象进了矿山一样,路边全是一座座小山,而且是那种不长树的小山,整座山都是光秃秃的,山上是大片大片颜色可怖的石头。听说那些小山的内部都被采矿的掏空了,摇摇欲坠,经常塌方,特别是下大雨的时候,雨水可以把半座小山带下来,活埋路上的车辆和行人。d市的北面是煤矿区,不知道挖出来的煤块是供应给谁了的,但那些煤粉肯定是见者有份,因为d市上空永远都飘浮着灰黑的尘土。如果出门上街的时候刚擦过皮鞋,换过衬衣,那么等你回来的时候,衬衣的领口啊袖口啊就都成黑的了,皮鞋却从黑色变成了灰色,头发那不用说,早就粘乎乎的了。从煤矿区经过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矿工,衣服黑乎乎的,手脸也是黑乎乎的,可以说比正宗非洲黑人还黑,但牙齿却不象正宗非洲黑人那样从头到尾的白,而是这里那里沾着煤粉,象斑马一样黑白相间。不幸的是d市火车站就在那一块,所以石燕坐火车回家的时候就非得到那片去不可。不用说,火车站也沾了煤矿的光,到处都沾着黑乎乎的煤粉,候车室是脏乎乎的,火车箱是脏乎乎的,车上的厕所那就更是脏乎乎的了。她每次去坐火车的时候,看着车站附近那些光秃秃的小山,看着山脚那些歪歪斜斜的工棚,就只想哭,不知道是为那些矿工哭,还是为她自己哭。坐在火车上,她也是坐一路,紧张一路,因为同行的大多是矿工,从附近的乡下来矿山干活的。煤矿很少有女矿工,所以矿山基本是个&ldo;男儿国&rdo;。那些矿工看见了女人,不管你年纪大小,也不管你是丑是美,都会想方设法往你跟前凑。石燕第一次坐火车就差点给吓死,因为一路上不断有男人坐到她身边来,使劲挤她,还趁她打盹儿的机会摸她捏她,吓得她觉也不敢睡了,一直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那些露出斑马牙对她微笑的矿工。她父母听说了火车上的情况,就不让她单独坐火车回家了,他们找熟人,走路子,每次放寒暑假的时候就想方设法找辆车来接她,开学的时候又想方设法找辆车送她回学校,当然都是货车,就是那种&ldo;解放&rdo;牌大卡车,因为她父母没本事搞到小车,不过她已经觉得很舒服了,至少不用担心有人摸她捏她。她从前总觉得&ldo;洞洞拐&rdo;那小山沟贫穷落后,闭塞不堪,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地方。但她在d市呆了一段日子,再回到&ldo;洞洞拐&rdo;的时候,觉得那条小山沟真是山清水秀啊,什么地方都象水洗过了的一样干净。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登山鸟瞰,可以看到厂房农田,绿树红花,真的是风景如画。不象d市那边,总让你怀疑自己的视力有问题,因为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她每次还没放假就在盼望着回家,快开学了又舍不得离家返校,d市对她来说,就是个流放地,能在那里少呆一天,就少呆一天。d市的南面是d市钢厂,钢厂周围是工人们的居住区,有个很美的名字,叫&ldo;钢花村&rdo;,但那里的工人宿舍又老又破又小,那些街道既狭窄又肮脏,一下雨遍地泥泞,得穿高筒胶鞋才能在那里行走。有次学校停了几天水,石燕跟一个家在钢厂的同学去厂里的澡堂洗澡,刚好碰上下雨,她跟那个同学洗完澡,一路泥泞地淌回来,结果比不洗还糟糕。钢厂也是一个&ldo;男儿国&rdo;,很少有女工干钢厂的,有的话也是凤毛麟角,肯定不会下车间,而是在办公室工作,早就被厂里当官的抢跑了,所以钢厂的男青工们也比较&ldo;饿&rdo;女人,看见有年轻女孩经过,就会大起胆子上来调笑,女澡堂也经常被人挖了洞偷看,搞得石燕再也不敢去钢厂的澡堂洗澡了。不去这些地方,不等于就跟这两个地方隔绝了,因为煤矿和钢厂是d市的经济命脉,d市就是因为这两者而兴起的,所以可以说d市就是煤矿和钢厂,煤矿和钢厂就是d市。象师院什么的,完全是外来的,或者多余的。d市没有师院可以存在,但d市没有煤矿和钢厂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