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朝那偶人看去,只见是个仕女模样,绢面黄旧,有些年岁了,却看得出原本是做得不错的。再看偶人的脸,顾昀愣了愣,只见上面黑一块红一块,似涂鸦一般,将好好的脸涂得怪异不已。馥之有些发窘,道:&ldo;我那时想给它画妆,就从我母亲那里投来眉墨胭脂,不想,就成了这般模样。&rdo;顾昀看看她,笑了起来,忽然,伸手将她一搂。馥之猝不及防,随他一下倒在了榻上。脖子上火热刺痒的触感传来,馥之笑着,闪躲地偏开头去。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温文的声音:&ldo;夫人可在?&rdo;二人皆停住动作。馥之忙掰开顾昀的爪子,坐起来,理理头发,应了一声。门轻响一声,一名侍婢捧着几卷简牍走进来,却是绿芜。她看见榻上的馥之和顾昀,目光微微停住,片刻,走上前来,向二人一礼:&ldo;主母吩咐婢子将君侯产业账册取来交与夫人。&rdo;馥之怔了怔,看看她手中的简册,随即明了。顾昀跟她说过,他的俸禄产业,多年以来一直由叔母贾氏代为掌管。馥之现在做了新妇,这些原本该交给她,只因当初走得急,未来得及行事。如今贾氏让绿芜将这些账册送来,正是此意。&ldo;主母交代,一应出入皆由府中庞管事掌管,夫人如有不明,可唤他来问。&rdo;绿芜低眉禀道。馥之颔首,将简册接过。她与顾昀对视一眼,看看绿芜,含笑道:&ldo;有劳你了,我稍后便去向叔母拜谢。&rdo;&ldo;主母方才已睡下,曾交代婢子,若夫人有话,可明朝再往。&rdo;绿芜道。馥之想了想,答应道:&ldo;如此。&rdo;绿芜不语,片刻,目光瞥过顾昀的脸,轻声道:&ldo;婢子还有一事。&rdo;说着,她双膝跪下,深深稽首:&ldo;婢子今日已将所司之事交代完毕,明日即离府返家,特来辞行。&rdo;馥之一讶。顾昀却笑笑,看着她,缓缓道:&ldo;家中可准备好了?&rdo;绿芜没有抬眸,少顷,答道:&ldo;正是。&rdo;顾昀颔首,温声道:&ldo;你在府中服侍多年,我已交代庞管事给你备下些绢帛之物,亦是一点心意。&rdo;绿芜称谢,拜过顾昀,又拜馥之,站起身来。&ldo;婢子去了。&rdo;她望向顾昀,目中似闪着些微的留恋。顾昀唇角弯起:&ldo;去吧。&rdo;绿芜轻轻咬唇,片刻,转身小步趋下。细碎的步履声似夜风般轻柔,片刻,在门外消失不见。&ldo;她要回家成婚。&rdo;顾昀看向面带不解的馥之,解释道。馥之看着他,微微一笑:&ldo;如此。&rdo;深夜,锦城的伎馆之中仍是歌声满耳,舞袖如云。白杰与几个好友在家中喝得半醉,乘车到最大的繁英馆中,继续作乐。&ldo;这几日如何不见王太子?&rdo;一人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问道。&ldo;他呀,&rdo;另一人用箸夹片鱼ròu,放到口里,缓缓道:&ldo;去京城了。&rdo;&ldo;京城?&rdo;问话的人打个酒嗝:&ldo;去京城做甚?&rdo;&ldo;皇帝立后,去致贺哩。&rdo;那人答道,说着,冷笑起来,懒洋洋地往席上一躺:&ldo;你是没见到他那仪仗,旗幡的杆头都是金的。&rdo;&ldo;甘五。&rdo;白杰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瞥他一眼:&ldo;勿忘了你父亲送你来做甚。&rdo;&ldo;做甚?&rdo;叫甘五的人坐起来,满脸醺红:&ldo;就是做质子!我族人在山中开私盐,盐利十分,濮阳王占七分!前几日我父亲传来消息,说濮阳王的人又与他谈,出黄金万斤买下盐井!不长眼的!竟也有人说要卖!当我等土人不识字是怎的?现在朝廷颁了新令,盐井一年得利百万,可都是我们的……&rdo;话没说完,脑袋上却被猛拍一记,他懵住。&ldo;小声些!&rdo;白杰瞪着他,低斥道。甘五稍清醒,看看四周,神色有所收敛,却仍是不忿,&ldo;哼&rdo;一声,又在席上躺下。白杰瞅瞅他,端起一只酒盏,饮酒不语。未几,他忽然发现进馆时点的那名舞伎还未至,心中一恼,让侍从去叫馆主人来。伎馆主人满面笑容地走进来:&ldo;公子有何吩咐?&rdo;白杰瞪他:&ldo;人呢?&rdo;馆主人小心赔笑,道:&ldo;青絮还在别处,公子若不弃,小人可去唤别的舞伎来。公子放心,此馆中……&rdo;&ldo;砰&rdo;地一声,酒盏在馆主人面前摔得粉碎。白杰冷笑,霍地起身:&ldo;我倒要看看,何等贵客,竟敢霸着不肯放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