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了他一下,急急地道:&ldo;孩子,你这样会冻出病来,得赶紧把湿衣服脱了。&rdo;宁觉非自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已是实在没了力气。他抖着手去解腰带,却半天也拉不开来。那老人看着,心下不忍,连忙手忙脚乱地帮他把衣服全都脱了,随即用两c黄厚厚的棉被裹住了他。那棉被以土布fèng制,十分重,却很暖和。宁觉非抖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好过了一些。老人拿过一个酒葫芦来,凑到他的嘴边,说道:&ldo;来,喝一口。&rdo;宁觉非闻到浓烈的酒香,立刻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这是农村人自己酿的那种粮食酒,非常烈性,一口下去,他的胃里立刻像是烧起了一把火,而且迅速蔓延到了五脏六腑。他的全身重新有了感觉,顿时各种各样的痛感席卷过来。他拼命忍耐着,对老人道:&ldo;大爷,谢谢您。&rdo;老人忧虑地看着他道:&ldo;孩子,你家在哪里?我们先送你回家吧。&rdo;他摇了摇头,低声说:&ldo;大爷,我没家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rdo;老人看着这个显然已虚弱到极点的漂亮孩子,想到脱下他衣服时看见的满身伤痕,脑海中涌现出的也就是&ldo;家破人亡&rdo;四个字,不由得同情地叹了口气,问道:&ldo;那现在,你打算去哪儿?&rdo;宁觉非轻声问他:&ldo;大爷……你们……这是……去哪里?&rdo;老人答道:&ldo;哦,我是过来看女儿的,现在是回邗阳。&rdo;宁觉非根本不知那是哪里,只要不是临淄就好。他露出了一丝微笑:&ldo;大爷,我跟你……一道……走吧。&rdo;老人想了想,便点了头:&ldo;好。&rdo;等到马车重新开始走动起来,宁觉非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头一偏,昏睡过去。天光大亮时,临淄城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翠云楼里大乱,那个红牌小倌殷小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礼部尚书张于田不知怎么被江从鸾安抚住的,总之没有发作,只是被随从送回了府中,躺了好几天,却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奉命在翠云楼看管殷小楼的侍卫看这孩子一直都性子温顺,连去野兽堂会都不曾抵抗过,早就懈怠了。此时丢了看管的人,在城内外遍索不见,只得磨磨蹭蹭地回到武王府,向淳于干报告。淳于干听了,只是一怔,却并没有发脾气。其实,自那次亲眼在静王府看见他们怎么残酷折磨殷小楼的时候,他的气就已经消了一半,待到在章纪府中看到那个飘逸俊美的少年时,心里的怒气早就没了。这些日子来,朝中事务吃紧,他根本就没再把那个戏子放在心上了。&ldo;走就走了吧。&rdo;他和蔼地说,心里倒还是挺佩服那孩子的,经过了这么久这样多的折磨,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气,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宁觉非从那天下午开始就一直高热不退,且咳嗽不止,但却始终撑着,保持着心里的一线清明。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东西,除了一些平时客人送的小小的金锞银锭外,还有钱琛给的那张五百两的银票。看那老人太过憨厚老实,不敢给金锞和银票,怕反被人欺,便将银子全都给了他。那老人便沿途给他请医看病,按着时辰给他吃药。他看宁觉非病得实在不轻,途中曾想先找个客栈停下来,等他养病,但宁觉非坚决不肯,只是婉转地请求他不要停,只管走。老人姓范,那孩子是他的孙子,ru名狗儿,却是活泼好动,一口一个&ldo;哥哥&rdo;地叫着,叽哩呱啦地讲了不少事情。他告诉宁觉非,邗阳是在南楚的西北,与另一个国家西武相邻。西武人都会骑马射箭,常常过境来抢掠,所以他们那里的人也都养马,也会射箭。说着说着,他好奇地问:&ldo;哥哥,看你的模样,一定是读书人吧?&rdo;宁觉非的声音十分微弱,却笑得很愉快:&ldo;不,哥哥不是读书人,哥哥也会骑马,不过不会射箭。&rdo;&ldo;哦,没关系啦,等回去后,叫阿坚哥哥他们教你,他们都射得很准呢。&rdo;狗儿天真地说。宁觉非笑道:&ldo;好。&rdo;他们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回了到邗阳城外的小山村里。这时,已有喜讯传来,燕北七郡的战事已然结束,北蓟皇后中箭身亡,大军全线撤退。皇帝下诏,大赦天下,举国欢庆这一百年来未遇的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