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将过,谢诩起了个大早,想在新年的最后一天陪在玉佑樘身边。他从典药局步行至端本宫前,就看到了这么个场景‐‐朝思暮想的人儿正着一套身喜庆的镶白毛边红袄,高高立于斜靠的竹梯上,她一手拎着大红灯笼,一手扶着梯把,正一点点伸长手臂,去够殿门口用以挂灯笼的金钩。&ldo;殿下,您慢点啊。&rdo;&ldo;殿下,还是让小的来吧!&rdo;下面几个战战兢兢扶着梯子的宫人,紧张到汗流浃背几欲垂泪,而上面的人反倒不慌不忙地看下来,绽开一个较之梅花还要清丽的笑容:&ldo;莫怕,孤稳当得很。&rdo;谢诩目测了一下其所处高度,起码为自己的身高两倍,登时暴怒,一下冲到梯下,有些焦急道:&ldo;殿下,你身体弱,不可在这样危险的事上轻举妄动,交给下人来做就好。&rdo;玉佑樘听出他的声音,却并未理睬,执拗地踮起脚……谢诩的心提了起来。太子殿下够了一会,半轻松半艰难地将灯笼挂好,方才慢条斯理地爬下竹梯,重回地面。我们谢先生的心方这才缓慢放下。玉佑樘掸了掸绣金束袖,眼中笑意似初冬暖日:&ldo;没什么,以前在寺中,也经常挂灯笼呢。&rdo;‐‐只不过那时候,不是爬梯子,而是你站在椅面上,将我抱高挂上去的。她话中藏着一些难以言说出来的,但谢诩一下子就懂了,男人不悦的气焰瞬间萎了,服服帖帖跟着玉佑樘重新回到殿内。也许是心情好,又或者是调养的好,玉佑樘的身体也完全恢复安康,月事后第二个月,谢诩再替她把脉,脉象已经正常。按道理说,自己也应该停止疗养,并能有一些较为放达的活动了,比如不想再喝的红糖水,又比如找哪天跟沈宪一道练个剑,可谢诩一样都不允许,提起来都会板脸。今日连挂个灯笼这样的小事,都能叫他不悦至此,玉佑樘着实忍不住了,负手走在前边道:&ldo;难道来了葵水之后,我就再不能像男子一般生活了?&rdo;谢诩道:&ldo;你仍需要保持后续的注意和疗养,不然体寒之症依旧会复发。&rdo;&ldo;你先前还说寒气都去了。&rdo;玉佑樘皱起眉。谢诩不急不缓道:&ldo;也许只是表面现象,你用药多年,深处的病根恐也落下了。&rdo;玉佑樘拂袖:&ldo;你那时可没这么讲,你言已经痊愈!&rdo;谢诩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ldo;所以我才被你言是庸医。&rdo;玉佑樘:&ldo;……&rdo;=……=其实,谢诩这般做是有难言之隐的,回宫前半个月,他为玉佑樘把过一次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喜脉之象。那一刻,谢诩险些心悸至死,但立马又延生出许多其余纷杂的情绪,贯穿他的大脑和胸腔,高兴极了,却又羞愧难当,小女孩竟然有了身孕,还是自己的孩子。他想急于和玉佑樘分享,却猛然想起小姑娘连来个月信都痛苦到想死,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但对于玉佑樘而言,恐怕是噩耗吧。于是这个老男人很快稳住心虚,抑制住快被倾吐欲望冲破的喉咙。他垂眸望了望烛光里玉佑樘鲜嫩的小脸,决心压下秘密,等过阵子,缓和缓和,再告诉她。不过,隐瞒的后果就是他开始狂补养胎知识,几乎要全天候看守在玉佑樘身边,杜绝掉任何对胎儿不利的活动,在饮食保养上更是要亲力亲为,每日典膳司的厨房内,皆是一群宫娥和御厨们围观在一旁,满脸崇敬地围观着清秀俊雅的丞局大人在滚滚油烟中,掌勺颠勺,汗流浃背,筹备太子殿下的饭菜。碧棠自然也知晓一切,因为现实所碍,谢诩不可能完全守候在太子殿□边,只能靠碧棠时刻监督,碧棠得到消息后,震惊许久都回不过神,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很快投入到对太子殿下的限制与照顾之中,熟读了谢先生交给她的切记事项后,还不能忘记回报给他太子的每日生活,饮食各类细节。两人的神经时刻都绷得紧紧,生怕玉佑樘一个不注意,伤了胎气。结果今早碧棠实在忍不住去出恭,这才稍微离了片刻,就叫谢诩瞧见玉佑樘爬那么高挂灯笼,简直要疯……当然,我们的太子殿下肯定也能感受到到身边人的过度紧惕与注重,这让她不自在得很,她曾经讲过碧棠一次&ldo;你现在怎么变得和谢先生一样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