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玉……&rdo;唤到一半噤了声，她正睡着，睡得很香的样子，长长的羽睫轻轻覆着，呼吸轻缓，面上好像蕴着些微笑。苏涧看得滞了一会儿，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她的变化很大。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开开心心的，贵女该会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自不必提，踢毽子一咬牙能踢个百十来个，偶尔玩心大起还会摸鱼捉蝴蝶。苏楚两家关系不错，他又长她两岁，于是从小随她欺负，长大了懂事有个贵女的样子了，也还要缠着他讲江湖的奇闻趣事……总之，不是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苏涧回了回神，安静地坐下来，等着她醒过来，心中一股止不住的恐惧，担心她如果醒不过来……一声不吭地等着，几年没有过几回这样看她了，直从晌午等到了黄昏，殿中都暗了下来，她才动了一动。羽睫轻颤，楚玉珂睁开眼，定睛一看眼前静默而坐的人，倏尔变得很紧张，急忙要撑坐起来，弄得苏涧手足无措，只好去扶住她，惊问她怎么了。&ldo;你不该来……&rdo;楚玉珂一边推他一边别过头去，&ldo;好好当你的游侠去……回锦都干什么？&rdo;&ldo;玉珂……玉珂！&rdo;苏涧不明白她如此激烈的反应是为何，急道，&ldo;陛下让我来的，你……&rdo;&ldo;他让你来你就来啊！&rdo;楚玉珂恼怒道，说完便涌出了眼泪来，&ldo;我病了这么久，照镜子自己都嫌弃自己，你来看我干什么！&rdo;满心的不愿，却还有两分习惯般的赌气意味。苏涧的手有力地握着她的胳膊，愣了半晌，&ldo;哧&rdo;地一声轻笑出来，语中的宠溺也如同习惯：&ldo;方才已看了你半天了，若是嫌弃你，我早走了。&rdo;觉出她的胳膊一颤，他又道：&ldo;给你说说江湖的趣事？&rdo;从黄昏到深夜，苏涧很久没有这样给谁讲过故事了。江湖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又或是那些令人唏嘘不已的传说，一件一件地说给她听。说到一半的时候，倚在肩头的她忽而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羽睫颤动时他颈间一痒，听得她问：&ldo;要喝酒么？&rdo;喝酒？苏涧温笑：&ldo;不喝，喝了会困，你不想接着听了？&rdo;本觉得她必定还想接着往下听，却听得她说：&ldo;嗯，不想听了……&rdo;累了？苏涧睇了睇她，楚玉珂也抬眸看看他，神色平静：&ldo;就是听了，也不能跟你一同去走江湖，有什么意思？&rdo;一同去走江湖……苏涧喟叹深长，须臾，视线微凝间笑意轻蔑：&ldo;你嫁人前，我就说过，你若想走我就带你走。现在，一样……&rdo;楚玉珂伏在他怀里，摇了摇头：&ldo;我知道陛下找你来是为什么，让你负责护送我去凌合入葬，对不对？&rdo;她莞尔一笑，又往他怀里缩了缩，&ldo;这样挺好的，于你、于我、于楚家都好。陛下已经休了我了，我跟他再没什么关系，下一世……我是能按自己的心思走的吧。&rdo;苏涧环住她的胳膊止不住地打了颤，注了力才强定住，沉了一沉，问她：&ldo;你信来世么？&rdo;楚玉珂反问得很轻松：&ldo;为什么不信？我想做的事、想嫁的人，老天这辈子也没让我满意，总得补给我。&rdo;苏虔一边说着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直喝着还一直清醒着。楚苑听得发懵，好像做梦时一样，隔了千年的记忆胡乱闯进脑海，赶都赶不走。这一回记忆恢复得很彻底了……&ldo;地府的办事效率太差了！&rdo;苏虔又灌下去一杯，蹙着眉埋怨，&ldo;我跟判官说，来世让我记得所有事情，必须再遇见你，他倒好……隔了一千年！&rdo;&ldo;你……&rdo;楚苑被记忆弄得有点混乱，傻乎乎地问了一句，&ldo;你和判官谈判了？&rdo;&ldo;谈判？&rdo;苏虔微眯着双眼，&ldo;别闹，这么高大上的事情这辈子还有可能，上辈子我可是个游侠啊……&rdo;&ldo;……所以？&rdo;楚苑不解状。苏虔微笑着给了她答案：&ldo;我把判官打了。&rdo;&ldo;……&rdo;楚苑扶了额头，&ldo;别抱怨效率低了，他还肯让你转世都是他大度。&rdo;&ldo;不不不……准确地说是他两拳难敌六脚。&rdo;苏虔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