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至西市时,正值下午阳光由明转暗的时候,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人头攒动。他将马拴在桩上,劳旁边酒庄的小二看着,付了些银两算辛苦钱,径自朝集市中走去。东南角卖脂粉的店门前,一女子正等着。她背对着他,踮着脚尖往旁边的道上看,熟悉的身形透出显而易见的企盼。席临川的无声一喟,信步上前,在她肩头一拍。&ldo;余……&rdo;顾南芜回头间,声音戛然而止,面色蓦地窜白了,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ldo;公子。&rdo;&ldo;在等人么?&rdo;席临川对此了然于心,仍是淡问了一句。顾南芜滞了一会儿,磕磕巴巴道:&ldo;没、没有,过年无事,随处逛逛。&rdo;他对这答案未置可否,稍一点头,道:&ldo;旁边有家茶庄,随我去坐坐。&rdo;他提的要求,顾南芜自是不能拒绝的。牙关轻轻一咬,跟着他同去。雅间落座,席临川褪了大氅,随手撂在旁边的木架上,径自落了座,一睇顾南芜:&ldo;坐。&rdo;顾南芜很有些心虚,强作镇定地落座后,即出言道:&ldo;公子不是……入宫参宴了么?&rdo;&ldo;宫宴还早,先来料理点别的事情。&rdo;他神色平淡,手探入衣襟中取出方才得到的那只信封,将里面的几页略硬的纸笺抽出来细看了一遍,又依着从前的折痕折回去,放在案上,稍舒了口气,告诉顾南芜,&ldo;余衡不会来西市见你的。&rdo;&ldo;……公子?!&rdo;顾南芜大惊失色,僵坐了须臾,颤抖道,&ldo;公子,奴婢和余衡没……&rdo;&ldo;别说你们不认识‐‐谨淑翁主撞见你们几次私会才告诉的我。&rdo;席临川面容镇定,如炬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划,遂摇头笑道,&ldo;其实也没什么。我从前没动过你,日后‐‐你也知我答应红衣不纳妾了。&rdo;&ldo;你接到的那让你来西市见的字条是我写的,顺便仿你的笔迹把余衡约去了城外。&rdo;他不理会她的震惊,将手中的几页纸笺搁在案上推给她,&ldo;这是你的户籍‐‐良籍,未嫁。日后如何就随你了。&rdo;顾南芜狐疑地看着他,没敢动那几张纸,席临川啧了啧嘴,又道:&ldo;我不会在纸里下毒的。余衡昨日已接了调令,调去宜宁军中,镇守北边。&rdo;换言之,他是要她随余衡一同离开长阳然后完婚。也只能这样,若她仍留在长阳,多少会有知道她从前身份的人议论,这张户籍是怎么办来的也够让人找席临川的麻烦了。&ldo;泡泡百日的时候,你拿这几年的所有积蓄备礼给她,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了这事后饶你一命么?&rdo;席临川轻哼一声,又拿了两只信封出来给她,手指敲在略厚的那一只上,&ldo;这钱你留着,成婚的时候我就不着人送礼了。那封信交给余衡,我有事托他办。&rdo;&ldo;软硬兼施&rdo;地说了许久,顾南芜可算相信此中无诈,拿着户籍和那两只信封施礼道谢、告辞。她赶至城外,余衡已一头雾水地等了多时,待听她说完来龙去脉,全然傻住,忙不迭地拆了席临川托她送来的那封信,傻得更厉害了:&ldo;将军他……&rdo;&ldo;他怎么了?&rdo;顾南芜好奇地看向他。余衡嘴角抽搐了一会儿,将信纸递到她面前:&ldo;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了。&rdo;席临川神清气慡地回到宫里时,离宫宴开始尚有些时候。他来去都快,陈夫人和红衣应是都不会起疑‐‐除非她们闲来无事特意去查了出入宫门的记录,否则不会知道他离开过。踏进长秋宫就听见席小溪的咯咯娇笑,席临川笑看一眼,朝皇后一揖:&ldo;姨母。&rdo;皇后么……压根没心思多理他。连红衣这当母亲的都只能在一边傻坐着‐‐皇后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女孩了,她上一胎生的是位皇子,再往前算……阳信公主倒是女孩,但都嫁了人了。席临川在红衣身边坐下,红衣轻声问说:&ldo;怎么这么久?&rdo;&ldo;人多。&rdo;他随口道,信手接过宫娥奉上的香茶,甫一抿,听得皇后一唤:&ldo;临川。&rdo;席临川放下茶盏,未及应话,皇后款款笑道:&ldo;陛下现下在赵妃宫里,迟些时候,你记得去宣室殿拜见。&rdo;显然意有所指的话让几人皆一怔,陈夫人与红衣一并蹙眉看向他,都不免疑惑,既然皇帝在赵妃宫中,他方才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