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愕然望去,席临川足下顿住,面上倒无甚波动。沉吟着,似乎在想该如何作答,又似乎是在等何庆的下文。&ldo;你凭什么一战便封侯!&rdo;何庆本就恼着,酒气又冲了上来,说话已不经思索,&ldo;我父亲战功赫赫,身经百战都未得侯位,你……你不过带了八百轻骑能立多大的战功?也敢称一声&lso;勇冠三军&rso;,还不是凭着皇后是你姨母……&rdo;&ldo;何庆!&rdo;席临川冷一喝,目中寒光涔涔。席间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皆道席临川这是要与何庆一辩战功高下了。却见他身形微转,淡睇着何庆,声音冷峻:&ldo;我不管她贱籍良籍,在我席府之内,还轮不着旁人动她。&rdo;未提半句关于战功与侯位的事。&ldo;如是她侍奉不周有错在先,我可以给你换个人。&rdo;满座诧异中,席临川还在气定神闲地就事论事,&ldo;但对她,要杀要剐,是我的事。&rdo;何庆一阵语结。席临川绝口不提他方才所恼之事,他反倒不好继续讥嘲下去。原想替父出这一口气,眼下却反被这口气堵得郁结,面色发白地滞了一会儿,自知不能再继续参宴,转身离去。整场晚宴自也不欢而散。一众宾客小心地同席临川告辞后离开,也有席临川手下的士兵气盛,拿了剑就要追出去同何庆一较高下,被旁人强行拦下。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收拾着残羹剩菜,歌舞姬屏着息退出去,谁都不敢多言半个字。在席临川离开正厅半刻后,红衣被家丁押去了书房。她抬眼望去时,满室被烛光照得明亮,席临川坐在案前没有看她。他的胳膊搁在案上,左手平展开来,右手拿着白练,有条不紊地在左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ldo;公子……&rdo;她犹豫着唤了一声。席临川抬眼,对上她清澈而带惊疑的目光时稍有一滞,而后道:&ldo;好好的宴席,搅得彻底。&rdo;红衣一愣,旋即轻蹙黛眉,争辩说:&ldo;他……动手动脚的,我总不能由着他。&rdo;席临川长缓地吸了口气,审视着她,数不清已是第多少次因她而生了这种诧异感。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虽没有这件事,但也有差不多的事。席上助兴的歌舞姬被宾客看上,并不罕见。那时他还未纳红衣为妾,她在席侍奉宾客时总十分尽心,遇到了&ldo;动手动脚&rdo;一类的事情,虽终究没从了谁,但也应付得十分委婉。后来是他先一步做了主,不让她再在宴上侍奉旁人、后又索性纳她为妾。但若假设一番,设想如他并未看上她、又有旁的富家公子想纳她为妾,她是不是会拒绝……他并不知道。可他至少清楚,就算是拒绝,也绝不是这样硬碰硬的拒绝。&ldo;我听说他想纳你为妾。&rdo;他凝睇着她道,&ldo;何不跟他去?&rdo;红衣一愣,觉得这问题奇怪极了,反问他:&ldo;我为什么要跟他去?&rdo;&ldo;你不是想赎身么?&rdo;席临川稍颔首,继续包扎着伤口,&ldo;他若从我这里要人,多少要办得体面,会为你脱籍的。&rdo;&ldo;……为了赎身委身他人?!&rdo;红衣脑中一阵激荡,想起在现代时避过的一次又一次潜规则,冷意更甚,&ldo;明明可以自己努力达成的事,何必如此?在公子眼里……我们这些歌舞姬到底是有多下贱?!&rdo;席临川凝在白练上的眸光轻轻一颤。静了一静,他带着迟疑,又问了一句:&ldo;那若是我想纳你为妾呢?&rdo;红衣吓了一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自己并无听错,答得战战兢兢:&ldo;这……有什么分别?我是为得自由而想赎身,不是……不是为一纸良籍身份而想赎身。&rdo;完全不一样。她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席临川忽地笑了。手中白练缠好最后一圈,他将收尾处掖进中层,起座离席,出门前,向红衣道了句:&ldo;去休息吧。大概过不多时,还得叫你起来。&rdo;……什么?红衣没来得及问个明白,他已推门而出。留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只好怀揣着满腹疑惑出门回房。截止昨晚,她夜里都还要清扫庭院,今天都还是上午睡觉。是以&ldo;时差&rdo;尚未倒过来,红衣回了房,躺在榻上睡不着,看看旁边榻上睡得很香的绿袖,想聊天打发时间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