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云烟,转瞬即逝,我是傀儡,是行尸,空有一身道行,困在人世一张网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镜子中的那张脸,真的是我么。
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孰是孰非,到头来,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所有的新仇旧恨,迄今为止,一并勾销。
我躲在佛合山,躲了三个月。没有人敢管我,没有人管得着我。
我闭上眼,看到的全是噩梦。
温暖的气息缓缓流入冰冷的身体,破碎的五脏六腑奇迹般愈合,我从梦中醒来,醒来时虚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我知道,他走了。
他心里有一道坎,自始至终都没有迈过去。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他所承受的,比我想象中更为沉重。
替我挡下所有刀锋,最后落得个叛徒的罪名。
更可笑的,是我从来没有将他规划到自己的未来里,一度躲避,连一个明媚的笑颜都不曾给过他。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可以这么无私的奉献自己,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他。
浑浑噩噩消磨着一潭死水的日子,周而复始的噩梦折磨的我寝食难安。殿前两株桃树开了花,在一夜风雨后落红满地。
蜷缩在万众瞩目的宝座上,把伤口包裹的严严实实,惊弓之鸟一般,时刻提防着某处突然传出的棒喝,恐教人肝胆俱裂。
我拖着裙子,赤脚走在阳春三月的年轮里,空气中弥漫着新生味道,眼前的景物熟悉又陌生。
没有人再来找我的麻烦,师公也变得安静许多。耳边聒噪的尘嚣许久未闻,只有林间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让我尚且感知到,自己仍处于人世。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我常着一身轻薄的素色衣衫,简单挽着头,在一处绝崖上,携一壶酒,慵懒的醉卧高枝,每日里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心如古井。
夕阳金色的余晖从窗格斜斜穿过,大殿内除了我,空无一人,案前摆满了各式请柬,我哪里都不想去,百无聊赖的随手一翻,然后扔去一旁。
偶然侧目瞄见外面的晚霞,艳丽炽热,其华灼灼,有心踱去窗边,想好好看看时,却见一妙丽女子衣衫飘舞,远远的,踏云而来。
她轻盈的降身殿外,款款走进,我面容倦怠,慵懒地看她一眼后,回过头,又坐回案前。
“小师妹。”那女子朱唇轻启,音色温柔好比甘洌山泉。
礼貌的报以微笑,紧闭的心门迟迟不肯打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淡道:“原来是紫霞仙子,你不是随着唐僧西行取经了,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
我与她素来无甚交集,往日里只有卑微,如今心无挂碍,倒觉得,她与普通人家的女子无甚两样,我何必低了身躯,将自己淹没在渺小的蝼蚁里。
狂妄到无所顾忌,一不迎宾,二不看茶,仙子并不介意,往前走了几步,倒像与我是姐妹一般,笑意盈盈:“确实是我贸然了,小师妹莫怪,今日来此,是为谢你救命之恩,顺道也替你师父师兄们看看你。”
“所以仙子是空着手来的吗。”我左右瞅了瞅,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故作疑惑。
紫霞一怔,扑哧笑出了声:“哪会空手而来,只是不知小师妹喜欢什么。”
我一本正经的托腮想了想,回道:“喜欢你啊。”
化作缭绕的烟雾,飘落到她面前后重现原形,身子微倾,问:“我喜欢你,那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不要走?”
四目相对,紫霞摇了摇头,端庄大气,她抿抿唇:“小师妹言不由衷。”
我呵呵一笑,向后退去,夸赞道:“仙子果然目光如炬,心思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