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准备要我的命了,临死前,说什么我也得拉一个陪葬的啊,一个人多冷清,是不是?”
秦南风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褶子里尽积攒了愤怒,料想她正暗自力挽几分皎洁的形象,却敌不过我的欺人太甚,许久,还是恶狠狠憋出了一句:“你跟我师叔,可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儿。”
她的眼睛被嫉恨充斥,一把年纪,到底没能脱世外,我的态度也愈冰冷,时刻保持着警惕。要知道,揭人伤疤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泄愤同时,我还需要保护好自己。
而胶着之间,秦南风终于出手。
我触到了她的逆鳞,所以秦南风将会不择手段光明正大的杀掉我,哪里是一个老太太,她分明就是长生不死道行深厚的老妖怪。
拼尽全力,赶尽杀绝。
飞沙走石,狂风呼啸不止,秦南风愈战愈恼,一招一式开始不遗余力起来。她一声令下,那群坐山观望的天师们整整齐齐相拥而上。
刀光剑影,寒锋凛冽。既然躲不过去,那就无需再躲。我经历过太多次的孤军奋战,无数次的惊心动魄,已经不再奢望再危难关头会有谁为我挺身而出。
迸溅的鲜血浸染在自己手上,才最有安全感。
要么做人间至善,扶危济困,受黎民拥护万古长青。要么,做人间至恶,咽肉吞骨,遇众生敬畏,战战兢兢倨恭跪伏。
我既是大恶,就要掀弄起永不停息的腥风血雨,以最凶狠的姿态,降临到每个人心里。
让他们恐慌,退缩,溃不成军。
秦南风道:“这个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已,有时候,你必须一条路走到黑,是非对错,你说了不算。”
不知她是讲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我听。此言颇有几分道理,然而能笑到最后的人,无论是非对错,先,必须要有不俗的实力。
她,有吗?
狠狠的扼住她的喉咙,丝毫不体谅她已经是个年迈的老妇,笑眯眯看着秦南风,自负的昂,眼角眉梢皆充满了对她的轻蔑。周围的天师们不敢轻举妄动,落叶无声,静谧的空气里藏着一触即的杀意。
秦南风身处险境,仍不甘示弱,她的眼睛瞪如铜铃,神色依旧恨辣果断,她掰住我的手,凸显出根根骨节,皴糙的皮肤与纹络无不显示着她早已经进入气息衰败的时节。秦南风撑的困苦,斗志顽强,艰难的从口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顾倾城,杀了我,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秦南风出来,我们祖山的人,决不会放过你!”
“杀你一个就够本了,再来几个,我不是赚大了?这是好事情,小女子奉陪到底。”我笑的更加开心,一字一句都藏着快活的气息。
周围的天师个个嫉恶如仇,眼见秦南风命悬一线,皆举兵厉声斥道:“妖孽,快快收手,莫要一错再错,否则我等定饶不得你。”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也万料不到,秦南风这条聪明诡谲的老狐狸,她是故意露出破绽,好顺水推舟假作被我制服。
我确实过于狂妄自大,屡屡吃亏。屡屡吃亏仍不买账,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相信自己。
我比不上她的心机,大概生来就喜欢粗暴的方式。
秦南风贴在我耳边,轻飘飘细语道:“当年,就是沈固,生生断了我的姻缘,到现在我都恨他,我想报复他。沈固这个人,做事情从未出过错,我抓不到他任何把柄,所以一直都无处下手,没想到啊,我没想到啊,老天爷有眼,万年的老榆木,如今居然铁树开了花,他竟会爱上你,爱上你一个妖精。这是绝好的机会,当年,他为了维护所谓的规矩不让我好过,你看看,今日,他自己也落了个如此下场,风水轮流转,我要了你的命,教他也尝尝,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她缓缓的后退,慢慢放下我的手,冷漠的对诸天师下令:“此妖法力高深,劳烦诸位师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她话音刚落,我的整个身子便无力的倒在地上,望着此刻灰蒙蒙的天空,我突然明悟了一句话,声东击西,兵不厌诈。
秦南风对我,算得上十分优待了。
十几枚的镇魂钉,她一点都不吝啬。
天师们默契之至,他们各据一方,引来滚滚天雷,为我摆了一场视觉盛宴。
周天轮回大阵。
你看看,想要一个人死都不能简简单单痛痛快快,非得花样百出,非得连同精神一道儿摧残的灰飞烟灭。
我疼的虚汗直冒,气的咬牙切齿,可是动也不能动,看着他们搅弄风云,觉得讽刺又可笑。
置身于荒野之中,所有的骄傲,倔强,全部被碾作灰尘,可我仍在挣扎,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
周天轮回大阵乃是极凶之阵,一旦阵成,必见血光。若要破阵……
天师中出了个心慈手软的,大阵将成时,他突然犹豫起来。
话说了一半,被秦南风一口驳了回去:此妖罪恶滔天,其心可诛,难道你想救她不成?
那天师听后,打消了念头,再未敢言。
雷声轰鸣,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渺渺茫茫的,我恍惚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细辨之下,那声音比惊雷还要令我心悸。
是他。
是他。
我费尽心机想要守护的人,他穿过千层叠嶂,破开风浪万丈,终是跋山涉水的,来到了我身边。
愚蠢,无知,俗不可耐!
我动弹不得,困在无形的囹圄中,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不多时,迷雾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高呼着:“徒孙孙,徒孙孙,沈固,找到我徒孙孙了吗?”
诸天师大惊失色,秦南风目生毒疮,冷冷的无动于衷的观望。
此时阵法将成,只待我投入罗网,消弭一切业障。
我看到他眼底自责而心疼的目光,沈固抱起我,双眉紧皱,明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咬了咬牙,低头深深吸一口气,贴近我的脸颊:“对不起,我,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众天师面面相觑,秦南风似乎早就猜到沈固会来,一边又看到太息老祖紧随其后,神色明暗不定,迟疑片刻后,终究未出手阻拦。
我的心原本已经凉了半截,一睁眼瞧进了沈固的眸子里,更觉不胜其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