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跌着步伐,终于撑到了屋子里,一挨上床,身子便不听使唤的躺了下去,半睁着眼,颤颤抖抖将手伸出,整个掌心黑气沉郁,我不敢再往下看,心知将蔓延至四肢百骸。
闭上眼睛,倔强的咬紧牙关。片刻,等挣足了力气,坚挺着意志,起打坐之态,默念心法,随后徐徐运功。
龙吻的魔气非常人可以承受,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万幸,因着一时大意,被自己的武器反噬,终归是境界未到,如若此次可以化险为夷,需得加倍修炼,方能使得龙吻早日为我所用。
平心静气,摒除一切杂念。我已竭尽全力祛解魔气,却怎想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那魔气在体内四处游走,灵敏十分。
是以先护住心脉,全神贯注为自己开辟生路。
身子冰冷到了极点,许久,我都没有这么怕冷了,阴寒之气一层层包裹,恍如置身冰冻千尺的深水中,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额上冒出的虚汗打湿了鬓,意志已经快被碾压的粉碎。
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良久,忍不住就要放弃时,我听见房门被谁打开,可惜到了现在,竟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感受到那人很明显的震惊,然后二话不说,转到了我身后。
他低低的开口,音色短促:“徒孙孙,你,你造的什么孽。”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晓得是师公来了,皱着眉头,周身所有的力气此刻仅仅可以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他坐在身后,不曾再说半句闲言,迅施法,利落的运功,将力量源源不断地渡于我,有条不紊的为我祛除魔气。
温暖的气息蔓延开来,那一股强大而慈悲的力量,以着猛虎之势,浩浩荡荡替我一扫阴霾。
有师公相助,我二人齐心协力,层层围攻防守,终联手驱散了魔气。那一刻,我如释重负,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此同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回报师公一个感激的微笑,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
总是如此,总是如此,一场场翻来覆去的噩梦,无时无刻不再萦绕着我,我已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放肆行走在人世间,从来没有高枕无忧过,这是件多么悲惨的事情。
醒来时候眼皮沉的厉害,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站在我的床前,瞄了一眼,又合上眸子,缓了一缓,虚弱地开口道:“师公,渴了。”
接着有椅子挪动的声音,我也懒得去瞧,趁他转身倒茶的工夫,撑着身子坐起,低头再转目,现一杯淡茶送到了身边,他顺势扶了我一把,咫尺的距离,我才惊讶的现,他是沈固。
下意识向后倒了一下,定定看着他,往旁边一瞄,我的好师公,他正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休息。
沈固将杯子朝前送了送,凑到我嘴边:“张口。”
茶水的香气多少唤回了点滴的意识,我微微垂,噙着他杯口,目视平滑的杯沿,咕嘟咕嘟全喝了肚。
完毕,安安静静的抬头,沈固伸出手指,十分体贴地将我唇角残留的茶水擦去。
师公在他身后突然忍不住小声笑了笑,沈固可能没有注意到,师公起身,伸了个懒腰,悠闲道:“哎呀,徒孙孙醒了,老头子也该走了,今天可真是累着了。”
他漫不经心的差遣着沈固:“你先替我照顾照顾徒孙孙,夜深了,老头子该回去睡觉了。”
沈固礼貌地回道:“前辈慢走。”
老祖乐呵呵的点点头,甚话没给我留,只递过来一个玄妙的眼神,喜孜孜出去了。
实不相瞒,我本是想躲着沈固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到底是教他见到我这副病容。
老家伙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也一清二楚,但是他家徒孙孙今天恐怕遂不了他的心意。
手往回缩了缩,藏在被子底下,沉默着,一时不知该和沈固说些什么,毕竟这么长时间不曾谋面,对他,也实在是言语匮乏。
沈天师坐在面前,神色安稳,他犹豫着沉吟一声,问:“你可好些了么?现在感觉如何?”
我垂下眸子,以侧面对着他,沈固是好意,我也不能现在就赶他出去,思忖着回道:“好些了。”
沈固点点头,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看似镇定无比,可我觉得,沈天师拘谨的很。
沈固正默然中,想到了什么,慢慢靠近我,将自己的黑袍脱下:“冷么,夜里消雪不比平常,得穿的暖和才行。”
我吃了一惊,有些意外的紧忙避开,连连拒绝道:“不,不冷,你快穿上,别自己着凉了。”
但他已经把袍子披在我身上,然后歪着头,认真地去系领前的带子。看着他颇为英俊的面容,我咬咬唇,低语道:“沈天师,你,你真的不必……”
“沈某人乐意。”他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噎了噎,只得闭嘴。
裹得我严严实实,沈固方才满意的收回手。屋内烛火昏暗,屋外北风怒号,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太好,我纠结了许久,酝酿着开口:“沈天师,要么你走吧,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么?”
沈固怔怔的看了看我,然后微微低头,将黑袍掖了掖:“不行。”
我稍稍缩一缩手指,收回目光,实在没有办法,一时生气,索性将身背对着他。
空气中有几分安静,我没有回头,但清楚的知道,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固轻轻的靠近,他自身后温柔的抱住我,我心头一紧,眼眶便有些湿润了。
他,他和我是一样的执着。
沈固的声音低沉,带着行走天地多少年的沧桑感,埋在我耳后,像个无助的孩子,终于不再压抑自己:“顾倾城,你明知,你明知我……”
话说到一半,他忽的哽塞,显然无力再续,或许沈固自己也清楚,某种情况下,语言,是最苍白的申诉。
我紧紧闭着眼睛,僵住身子,感受着他此刻悄无声息的痛苦,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