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明后,几人整顿一番,吃了些干粮,继续西行。
我紧紧跟着,心事重重,故一路无词。
师徒几人进了座山,缓行良久,过了山头,下了西坡,遇着一段平阳之地,走的也轻快了。
期间,八戒一直拉着我兴高采烈地讲话,虽觉疲累,仍强打精神与他言笑,不愿扫兴。
行了一日,天欲将昏,那八戒忽然举起钉耙上前赶马,马并不惧他,慢悠悠地走着。悟空自远处见了,制止道:“八戒,你赶他做甚,让他慢慢走罢!”
八戒解释道:“哥哥,天色将晚,大家行了一天,腹中饥饿,也没有干粮,需得快找户人家化些斋吃。”
悟空闻言,知了八戒的心思,道:“既如此,等俺教他快走。”言毕虚晃一棒,伴着一声威吓,那马顿时撒开欢儿,向前奔去,三藏坐在马上,耸然一惊,忙紧抓缰绳,不一会儿便随着马儿消失在视线中。
悟空招呼道:“快跟上去!”
几人紧赶慢赶朝前方行走,悟空身手矫健,几步就将我们丢在身后。
入一片山林后,不见了悟空身影。八戒擦着额上的汗,东张西望道:“我们这是走错路了吗?”
没奈何继续找,良久,撞见了一头虚汗的三藏骑着白马出现了。刚见着我们,别的不言,张口即着八戒道:“徒弟,快与你师兄说,教他棍下留情,莫要打杀那些强盗。”
八戒一听这话,明白了大概,想必师父与师兄在前方遇着强人了。马上应道:“师父且住,等我去来。”不忘回身嘱咐我与悟净道:“沙师弟,师妹,师父就先交给你们了。”
他拖着钉耙一路前行,等到看不见了,我将目光落到三藏身上,他面色焦灼,一道皱着眉,一道抹着汗,看来确实是受了惊。
与沙僧好言安慰了几句,须臾,八戒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舞着宽袖,人还未近,先高叫道:“散伙了!散伙了!”
三藏见八戒回来了,以为强盗尽数散去,待他奔到身边,方问道:“往那条路上去了?”八戒一脸晦气道:“腿都打直了,能去往哪里?”三藏不解又问:“那何来散伙?”八戒一努嘴:“脑子都打出来了,还不散伙?”
三藏惊疑万分,小脸煞白,也不再问了,策马向前赶去。我几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行了不久,果见林中横躺了两个人,血流满面,脑浆尽迸。那长老面露悲悯之色,扼腕哀叹,泪流不止。先责斥了悟空几句,随后差八戒道:“筑个坑将这二人埋了吧。”
八戒不情愿,应是觉得晦气,推辞道:“师父,是哥哥杀了人,就该他去埋,怎就使唤老猪呢。”
悟空在旁听了,不很喜悦,因为被师父骂了几句,估计这会儿正在生气,刚好便拿住八戒道:“泼懒憨货,教你埋便去埋,迟了些儿,就是一棍!”言罢作势要打,八戒又惊又怕,也晓得这个师兄此刻心情不好,为免遭殃,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八戒埋了人,三藏又遣悟空道:“讨香烛来,待我祝祷,好念经。”悟空没好气道:“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哪里去讨香烛,就有钱也没处去买。”
我听了他这话,不禁捏了把汗,这猴头,好不知趣,那行李中还能少了香烛不成?
又见三藏沉着脸,正欲作,我紧道:“师父莫怒,徒儿为你取来。”
三藏看了眼悟空,有些恨恨道:“如此,待我撮土焚香祷告。”
便在坟前撮土焚香,我与悟空等各立两旁,悟空环抱双臂,一脸不屑。
三藏盘膝,合十祝云:拜惟好汉,听祷原因。他姓孙,我姓陈,各居异姓。冤有头,债有主,到那阴曹地府,切莫告我取经僧人。
八戒听祝,不满嘟囔道:“师父推的干净!那他打时,我与师弟、师妹也都不在。”
我嗔怪地看了眼八戒,他怕受连累,我可不怕。
三藏听了他这话,面上平静,又补充道:“好汉告状,只告行者,也不干八戒、沙僧与倾城之事。”
他语气这般绝情,惹得猴子一声冷嗤,驳道:“师父,你太没情义,为了护你取经,俺受了多少劳苦。如今只为了两个毛贼,你倒教他去告俺。没错,老孙是打死了他们,但那也是为了你!你不往西天取经,俺也不会做你的徒弟,又怎会来到这里,再将他们打杀!”
悟空愈说愈恼,凶相毕露,青筋暴起,他道:“索性让俺也祝他一祝!”
语毕攥着金箍棒,往坟头上捣了三下,狠道:“遭瘟的强盗,你听着!俺老孙被你前七八棍、后七八棍,打得不疼不痒的。触恼了性子,一差二误将你打死了,尽你到哪里去告,爷爷实是不怕!玉帝认得俺、天王随得俺、二十八宿惧俺、九曜星官怕俺、府县城隍跪俺、东岳天齐怖俺、十代阎君曾与俺为仆从,王路猖神曾与俺当后生!不论三界五司、十方诸宰,都与俺情深面熟,随你到哪里去告!”
孙悟空俨然愤怒到了极点,似狂了一般,又往那坟头几捣,恨不得将地底的死人碎尸万段。
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样生气,仿若毕生怒火于此刻尽数熊熊燃烧。
悟空一口气骂完了,扶着棍子气喘吁吁。
三藏诧道:“徒弟啊,我这祝祷是教你体好生之德,为良善之人,你怎么就认真起来?”
悟空行至他跟前,强压怒火道:“师父,这不好玩,尽早上路罢!”说着转身即走,毫不客气。
三藏惊异地看着他走远,很是怨懑无奈。一时,沙僧上前劝道:“师父,莫要恼。大师兄的脾气您还不清楚,不要与他计较,快些走罢,赶路要紧。”
三藏无望地摇着头,只得怀嗔上马,继续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