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搁下手里的那本册子,并没有问帝太后对我说了什么,只一刮我的鼻子,道:&ldo;想见可以,不许这么死盯着看。眼巴巴的样子,一会儿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朕怎么欺负你了。&rdo;&ldo;哦……&rdo;我应了一声,低头小声咕哝着,&ldo;本来也没少欺负。&rdo;他眉毛一挑:&ldo;你说什么?&rdo;&ldo;没……&rdo;我咬了咬唇,一欠身道,&ldo;陛下接着批折子吧,臣妾不打扰陛下正事。&rdo;径自起身去了后殿的小间,备茶水的宫人无事时就在这里候着,我一看服饰略高于旁人的那宫女是个相熟的,上前笑道:&ldo;墨染,今天你掌事么?&rdo;那身形一惊,转身端正的一福,笑盈盈说:&ldo;是,今日奴婢掌事。娘娘可是来找宫正?&rdo;&ldo;不找宫正。&rdo;我颌一颌首,浅笑回道,&ldo;你们接着做事吧,我在这里待会儿。&rdo;墨染略带惊诧地看一看我,不明白我的意思,但见我并不打算离开,也不多语,继续挑着手中的茶。我靠在一个立柜上,环视这间备茶用的小间。格局与成舒殿后殿大体一样。成舒殿的那间,曾一度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是御前尚仪,这些事情早已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我却唯独喜欢待在里面,闻着满室的茶香,在一天又一天的忙碌中抽身歇息。故而那段日子里,我唯一能安静下来想一想事情的时间,也都是在那茶间里。作了宫嫔后当然再没去过,诸多纷扰之下心思也愈显烦乱,也许今日,我还是需要这满屋的郁郁茶香来帮我想明白一些事情。我想除掉瑶妃,因为她一次次地想要我的命,可我又不能让宏晅失望。瑶妃是宠妃,从她随着皇后嫁进太子府那天起就是宠妃,所谓长宠不衰,我若动她,只怕宏晅心结难免。犹记我刚刚受封的时候,瑶妃是向我示过好的,她投了桃,我因想避宠又不愿开罪太后而未报李,从此就已树了敌。之后她的罚跪、纪氏的掌掴,这些账一笔笔记下来,化敌为友决计是不可能的‐‐纵使我愿,她也不信。可若是相安无事的各自度日呢?瑶妃也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后宫粉黛三千,不会由她一人专宠,她也容得下别人得宠,更是一手扶植了从前的夏文兰、张安骅和如今仍居主位的馨贵嫔。至于旁的宫嫔,即便没有归顺于她,她也并非全然容不下,否则顺姬也好、愉妃也罢,她们的孩子根本没机会生下来。她对我不依不饶,实是因为我从她那里抢走了太多……许是可以一试。一阵清雅的幽香袭来,我抬眼看去,怡然正轻晃着手中茶盏施施然踱来,含笑道:&ldo;宁容华娘娘好雅兴,这是碰上什么难事了要来茶室想想?&rdo;我一沉气,颇显无奈道:&ldo;天大的难事,一边是容不得人,一边是不肯辜负的人,怎么做也不合适。&rdo;怡然抿一口茶,在我面前笑吟吟地摇头晃脑:&ldo;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rdo;我苦笑着摇头摆手:&ldo;非也非也,我这二者,要么得兼,要么兼不可得。&rdo;&ldo;呀,这就难办了。&rdo;怡然又喝一口茶,也靠在立柜上,&ldo;娘娘不妨说说,兴许本宫正帮得上忙呢?&rdo;&ldo;不劳宫正女官。&rdo;我信手取过她捧着的茶盏饮了口,&ldo;本宫自有主意。退一步而得鱼,亦不失熊掌也。&rdo;不再动瑶妃,亦不示好,只是示弱。避一避锋芒,也免六宫非议。如她再步步紧逼,我有所动,宏晅、帝太后也就不能再说什么。我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如此也好,少废一番心思,我也好专心对付姜家。那才是我自始至终的仇家。我心中舒畅许多,对日后的事也大抵有了分寸。回到永桦轩,婉然道:&ldo;刚才凌宜阁来传了话,说瑶妃娘娘后天请各宫嫔妃去小坐观舞,姐姐去不去?&rdo;宫中嫔妃时有这样的小聚,瑶妃尤其喜欢这些。她宠冠六宫,如此相聚时,宫嫔们对她多有奉承巴结,她多半是不会请皇后的,只让众人在她的住处看清楚,这后宫里真正顺风顺水的是她,而非她的嫡姐。在我受封之后,这样小聚也有过数次,我因不喜瑶妃,又知她会有刁难,总是寻了由头不去。可眼下既是有心示弱,她下的请帖,我就必须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