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颊微红,听我说话时一直低着头,见我语毕方规规矩矩地一福,道:&ldo;夕冉多谢琼章娘子。&rdo;我虚扶她一把:&ldo;快坐。良使这是什么话?谢我做什么?&rdo;她正坐下来,脸上神色犹不自然,扭捏道:&ldo;当日多有得罪,多谢娘子不计较,还为夕冉举荐……&rdo;&ldo;什么举荐?&rdo;我止了她的话,笑吟吟道,&ldo;说到底是你自己心思聪敏陛下喜欢罢了,与我并无干系。&rdo;她讶然地看着我,不知道我究竟什么意思。我平静地回视她,不急不缓地告诉她:&ldo;良使日后行事注意分寸,都是天子宫嫔,万不可把话说绝了。我做的事,不过是想为自己图个舒心自在,你实在不必谢我。日后你我还要同住锦淑宫,相互帮衬着总是好的,良使说呢?&rdo;她咬了咬牙,讪讪道:&ldo;从前是夕冉不懂事,如今对娘子心服口服。怨不得陛下喜欢娘子,娘子确是比夕冉宽容大度许多。&rdo;她站起身,又向我福下去,&ldo;夕冉今儿个去拜见了婕妤娘娘,婕妤娘娘直说夕冉有眼无珠,不该跟了良玉阁那一位。她本就是个事事爱与人比的,哪里会管我的死活。&rdo;她絮絮地说了很多,有委屈也有懊恼,听起来多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听罢点头一笑,未加置评:&ldo;婕妤娘娘素来明事理,她的话你是该听上一听的。我只想图个清净日子,你与良玉阁那位还是好好处着,莫要让陛下觉得你恃宠而骄才好,那一位背后可也是映瑶宫呢。&rdo;她恭谨地垂首应了:&ldo;诺,夕冉谨记。琼章娘子的心思婕妤娘娘也告诉夕冉了,可夕冉不明白,琼章娘子为何这样。&rdo;&ldo;因为人各有志,良使你是个不服输的,但我只想活得平平静静。既然婕妤娘娘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也就不瞒你了。&rdo;我停了一停,告诉她,&ldo;你不必奇怪我为什么帮你,我只是忌惮良玉阁那位罢了,她事事跟着映瑶宫,我怕对我不利。偏偏你是个直性子,她想做什么定是要通过你来做,自己避得远远的。与其出了事拿你顶罪,还不如趁早让你知道你跟的是什么人。&rdo;胡夕冉面露惊色,低头认真地想了想,狠然道:&ldo;娘子说得是,我先前竟这么傻。娘子若不说我还察觉不到,那日对娘子出言不逊,也是那天在良玉阁时她说了娘子许多不是……&rdo;&ldo;这些话就不必说了。&rdo;我断了她的话茬,向她道,&ldo;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有数,本也没有怪你的意思。&rdo;胡夕冉退去后,我看着窗外已显颓势的桃花,面上冷笑沁出。后宫就是这样,诸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众人费尽心思去争的,说到底不过是那个人的宠爱。对她们来说兴许是值得的,因为这多少关系着一家荣ru兴衰。而我对而言,这必是不值得的,我已是孤身一人,荣耀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不必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赔上性命。再去见庄聆的时候,她将那一方宣纸叠好了放在我手里,看着我的神色极是复杂:&ldo;好个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rdo;我低眉浅笑:&ldo;左不过是知道胡夕冉心思浅罢了,旁人哪有这么好解决的。&rdo;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笑意悠远:&ldo;她心思浅是一方面,有人刻意合你的心思倒是真的。&rdo;我一怔:&ldo;姐姐?&rdo;她搭着我的手,一声嗤笑:&ldo;那日我一提她,陛下就问我是不是和你有关,我又哪里瞒得住?陛下说给你这个面子,才召幸了她。&rdo;她睇视着我,眉间隐有悯意,&ldo;你何必这样避着陛下,就算皇太后刁难你,可陛下若是喜欢,你就总有一席之地啊。&rdo;我反握住她的手,反问道:&ldo;为了这或许有或许没有的一席之地,值得么?再者,这一席之地要来又如何呢?没有谁值得我去这样争。&rdo;&ldo;你这性子……&rdo;她长长一声叹息。随着夏日的临近,天气愈加炎热,争奇斗艳的百花皆显了颓败之相。荼蘼盛开,宣示了春天即将逝去的事实,而炎炎夏日,终不是平淡的意义,我渴望平淡的心思也在这个季节交替之时被倏然打碎。消息也是从庄聆那里听来的,朝堂之上有人旧事重提,翻出八年前的旧案,请求陛下再次追查此事。更有人直言说当年先帝惩治不言,不足以立威。我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幌子,说到底他们想动的是赵家。但,这却是我的底线,我无法容忍父母在辞世八年之后一次次被人以这样的原因提起,一次次斥责他们谋逆。当年的事情我虽不清楚,可我深刻地记得父母去世前的神色,一言一语间皆是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