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是故意的。皇帝刚入座,方才见礼后的安静还没缓过来,这一言一语得有不少人听见,惠妃淑妃是明摆着让旁人看丽妃在大事上不顶用‐‐譬如在这事上,端然是她们二人都知道始末了,丽妃却连在说什么都不太懂。皇帝自也扫见了她们各有含义的神色,却无暇在这上面多费心,径自从离得最近的盘子中夹了片ròu来,默了半天都没吃。七王这事他想想都烦。算来也不是大事。过了年关,七王就十四岁了,按规矩,皇子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要挑尚寝局大宫女到身边教&ldo;人事&rdo;,大多时候还会同时挑两个小官的女儿进来赐个位份服侍着,说白了就是民间的通房丫头和妾侍。这不值得生气,问题是在皇帝抽出心思来安排之前,太后先一步递了话来,说人挑好了,过了元宵给送进来。彼时皇帝正喝杏仁茶,听得禀话,一口茶呛住,那股杏仁香到现在还在鼻腔里氤氲呢……皇帝是太后的长子,太清楚太后的脾性了。她给七王挑了什么样的姑娘,他……他都不用问,看看旁边的惠妃淑妃就清楚了!不是说不好,就是……他是真不想让七弟也历一回这么糟心的事。感觉好像从心一直堵到嗓子,皇帝黑着张脸半天盯着筷子里那块ròu没说话,直看得惠妃和淑妃都哑了。好一会儿,惠妃犹豫着唤了一声:&ldo;陛下?&rdo;皇帝回过神来,清清嗓子,随口找话:&ldo;这什么ròu?&rdo;&ldo;……&rdo;惠妃愣了一瞬才回说,&ldo;芋儿兔。&rdo;皇帝眉心忽地狠狠一搐,继而便把那块兔ròu丢在了盘子里,没吃。尚食局的宫女们回到后头的膳房,方才外面的动静女官们自然听说了,劈头盖脸地一顿骂。&ldo;不要命了是不是!&rdo;崔婉一记擀面杖敲在雪梨肩上,虽然落下时已经收了大半力气,还是疼得雪梨一颤。雪梨立刻欠身:&ldo;姐姐我错了!&rdo;认错认得特别快,之后也是崔婉斥她一句、她认一遍错,句过后崔婉就没脾气了,冷着脸丢下一句&ldo;清汤鹿ròu丸的做法抄三百遍&rdo;然后就走了。雪梨喉中一哽,乖乖地应下来,崔婉扭头一走她就想哭了。‐‐三百遍啊!这是要抄一天一夜啊!而且那道菜的步骤还特别复杂,&ldo;鹿&rdo;字的笔画还特别的多!回房时已经戌时末刻,忙了一下午没歇,回屋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赶紧裁纸研墨。苏子娴没比她好到哪去,虽然没有带那么多小宫女的责任,但她好奇之下也跑出去看来着,罚抄二百遍酒香炖鹌鹑的做法,也是一夜睡不成的架势。饿得太厉害,雪梨抄着抄着就扛不住了,笔墨游走间,脑内的场景转得特别快:新鲜的鹿ròu剁碎……加适当葱姜去腥提鲜……磕个鸡蛋让ròu质变嫩……各样调味料慢慢调……撮ròu丸……咕……肚子叫了一声,雪梨悲伤地趴在案上,手腕和胃一起疼,眼皮累得直打架。这个时候就特别想无忧无虑地一觉睡过去,长眠不起睡个昏天黑地!&ldo;快写啦。&rdo;苏子娴打着哈欠给她鼓劲,雪梨依旧趴着,连撑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ldo;我小歇一刻,你一会儿叫我。&rdo;也不知过了有没有一刻,传来&ldo;笃笃&rdo;地两声敲门声。雪梨睁开眼,案边烛光的黄晕映得一晃,举目看去,苏子娴打了个哈欠,已起身去开了门。&ldo;姐姐安。&rdo;张福贵一揖,而后目光绕过苏子娴看向雪梨,&ldo;阮姑娘,卫大人找您。&rdo;&ldo;……&rdo;雪梨依旧伏在案上赖了一会儿,使劲回回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撑起身估摸了一下时辰,&ldo;很晚了啊……&rdo;至少亥时过半了。这个时辰除了御令卫,其他外臣都不能在宫里走动了呢。张福贵看她这没精打采的样子也知道她肯定不想出去,但又不好直接出去回了,为难道:&ldo;可卫大人已经来了。&rdo;雪梨无奈,又不愿给他惹麻烦。上回去宫正司那一遭事,她后来才知道是福贵帮了她。她总共挨了两板子,当场就不疼了,张福贵却是好几天走路都不利索,偏又没伤重到能告假歇息,那几日特别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