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了宣室殿，席兰薇神色从容地说要求见陛下‐‐纵知有朝臣在内也无妨，皇帝自会把这个分寸拿捏好，若觉得她听不得，别让她进就是了。殿内，霍祁一听这禀报，就知道席兰薇是故意的……因为她素来也把分寸&ldo;拿捏&rdo;得很好。只要知道有朝臣在殿中议事，她就会安安静静在殿门口等着，根本不会让宦官来回这个话。霍祁暗地里啧了啧嘴，奇怪席兰薇是怎么知道的。抬眼看看眼前霎时静默的几人，笑容平淡：&ldo;传吧。&rdo;几人当即就僵了‐‐都是来义正辞严指责席氏的，目下正主来了。席兰薇与芈恬一起入了殿，绣鞋从地上踏过无声。芈恬尚四下张望了一番、又与沈宁相视一笑，席兰薇则眉眼低垂目不斜视地向前行着。二人到了御座前，齐一福身，犹是一个有声、一个无声。&ldo;可。&rdo;霍祁颔首，抬手示意席兰薇到身边坐。一边邀请了、另一边没拒绝，几人只得冷眼看着席兰薇到皇帝身边落座。&ldo;陛下。&rdo;待得席兰薇坐定，吴简的脸终于阴沉到了极点，拱手一揖，口气阴森，&ldo;君臣议事，怎容女人在席。&rdo;话语一出，即被皇帝眼风一扫。吴简在凌厉目光下一滞，只转瞬间，那份凌厉却消失不见，皇帝笑容散漫得好像方才的神色都是他的错觉：&ldo;前些日子，夏氏常伴殿中，怎的一次也没听御史大夫说过这话？&rdo;吴简一噎。席兰薇作势抿笑，让几人看在眼里，均知其中隐含嘲意。吴简转念一思，既然皇帝把话头引到了夏月身上去，他也正好顺着说下去：&ldo;臣听闻夏氏已遭废黜，陛下圣明。&rdo;&ldo;两回事。&rdo;霍祁驳得毫不留面子，&ldo;朕废了夏月是因为她惹是生非戕害宫嫔，跟在宣室殿伴驾没关系。&rdo;沉了一沉，霍祁无心同他接着绕下去，略一轻咳，语声淡淡：&ldo;行了，朕知道你心疼女儿，觉得朕亏待她了。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也该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事，朕才废了她的妃位。&rdo;年轻清朗的声音中徒增狠厉，语罢声即停，字字有力。吴简短短一怔，伏地拜道：&ldo;陛下误会……臣等今日来此不是给吴姬说情。她是臣的女儿不假，但既入了宫，这就是陛下的家事……&rdo;话说得倒似公私分明，霍祁冷一笑截断：&ldo;那妍婉华的事，就不是朕的家事？&rdo;&ldo;……&rdo;大抵是料到他会这样说，吴简正了正色，很快续上了下文，&ldo;同是。但陛下如此专宠，日日去见无妨，甚至为其废黜旁的嫔妃、为其试药，已然……&rdo;吴简一顿，声音复又沉下去两分，&ldo;已然不顾圣体安康。如此，席氏大有祸国妖妃之势……&rdo;&ldo;祸国妖妃。&rdo;霍祁重复了一番这四个字，语中有点玩味。睇一睇席兰薇，以手支颐，居然认认真真地估量了起来，&ldo;自古，祸国妖妃似都有倾城之貌……她倒是够。&rdo;&ldo;……&rdo;席兰薇无言。芈恬在沈宁身边看着，怎么看都觉得皇帝这是有意借这机会夸席兰薇长得漂亮。&ldo;可要论祸国，总得干预朝政、顶不济了也还得蛊惑着朕大兴土木，不说酒池ròu林，至少得单建个宫室吧？&rdo;他分析得神情谨肃，好像当真只是在跟吴简讨论席兰薇够不够这&ldo;祸国妖妃&rdo;的称号一般。略作思量，霍祁又道，&ldo;再者，纵真是&lso;妖妃&rso;，她要祸国也还得有个昏君‐‐吴大人，朕眼下治国治得尚算可以吧？&rdo;问得十分诚恳。吴简面上白了一白，且不说他敢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指责他是昏君‐‐就是敢也不能，眼下的朝政……确实还挺清明的。咳嗽一声缓解窘迫，吴简定了定神，继续道：&ldo;陛下自不是昏君。但如此下去……&rdo;&ldo;你这说法与&lso;莫须有&rso;有何差别？&rdo;霍祁淡看着他，再一次把他的话噎了回去，不耐中声音骤冷，&ldo;吴简，你为这事纠缠了几日了，朕的意思你该明白。若她当真乱了朝纲，该废位赐死朕绝无异议，但眼下并无此事‐‐朕在前朝治得好国，在后宫朕宠谁不劳众卿多议！&rdo;已将话说到了绝处，吴简一僵，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