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又是一怔,颓靡的神色显得很是虚弱,又被这东一句西一句、无甚因果的问话弄得添了些许惴惴之意,几乎反应不过来了:&ldo;是……&rdo;仅仅一个字,她的话音尚未落定,席兰薇忽地绽出笑容,半刻未作停留地转过身去,几步便行回皇帝身边,重新落座,微一偏头:&ldo;陛下觉得如何?&rdo;此次她没有动笔,也没在他手上写字,霍祁难免看不懂,便看向清和。清和忙一福身:&ldo;美人娘子问……&lso;陛下觉得如何?&rso;&rdo;&ldo;嗤。&rdo;霍祁一声轻笑,心知她指的是什么,有意就不顺她这个意,淡看着她,原本如寒潭般的双眸却分明添上了暖意,&ldo;等你说。&rdo;弄得席兰薇禁不住瞪他一眼,扭头看向青烟,还得继续劳烦清和代她说话:&ldo;卫氏是梧洵选进来的家人子,梧洵至珺山少说半月,然则半月前,宫中都尚未得知避暑旨意,你如何知道?&rdo;&ldo;这……&rdo;青烟脑中一懵,好在很快回过神来,立即道,&ldo;奴婢并不知……只是也在宫中有些时日了,见今年暑气重,便猜想大抵是要来避暑的。于是早早地启了程,一路往这边赶,想着如是能赶着在路上得见陛下便等一等,如是迟了……&rdo;她狠命一咬嘴唇,说得艰难,&ldo;就是冒死也得到行宫求见……&rdo;席兰薇微微蹙眉,余光与霍祁一触,见他正笑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端然是在说:&ldo;这般解释说得通,你如何?&rdo;在席兰薇道出下一句话之前,霍祯转过身去。足下站定,他冷睇着眼前长跪的宫女,神色沉得让众人都不禁一颤:&ldo;你是如何来的珺山?&rdo;到底不同于清和方才的软语,霍祯的声音让青烟登时一阵瑟缩,忙答道:&ldo;行了数日……&rdo;&ldo;行了数日。&rdo;霍祯重复着这四个字一声轻笑,&ldo;梧洵至此如若步行,你得从初春开始走‐‐怎的,从那时起你便知今年暑期重了?&rdo;语中森然愈甚,厉色纵使只在脸上显了一瞬便消失不见,还是让青烟连呼吸都乱了起来。他居然在替她说话?!前世记忆刻入骨髓的席兰薇不得不震惊于此,愈发觉得这人当真是奇怪透了……上一世,她全心全意地嫁给他,他先视她为棋子、后视他为弃子;这一世,她那般果决地毁了婚约,他何苦送手钏在前、这般回护在后,图个什么?!思量中一阵窒息,席兰薇侧眸打量皇帝的神色。他仍很平静,似乎正深思着眼前这令人头疼的后宫之事,未对霍祯对席兰薇的态度有甚不快。稍稍放心,席兰薇重新看向眼前的二人。在霍祯的迫视下,青烟已然方寸大乱,目光闪烁地慌乱思索着,如何把前面已然对不上的话语圆过去。&ldo;谁安排你来的。&rdo;霍祯继续逼问道,&ldo;谁让你栽赃给她!&rdo;他的质问声沉且森冷,在殿中回荡着,带着一种凌人的正气。正气……这个词划过席兰薇的脑海时便让她差点忍不住自嘲得笑出来,继而让她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她不需要这种&ldo;正气&rdo;,她不需要这个人来护她。&ldo;青烟。&rdo;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开口的是秋白。她的语声比清和多了两分生硬,听着力度强些。话么……自然也是替席兰薇说的。话语中能寻到一分若隐若现的冷笑,与席兰薇面上的那抹冷意如出一辙:&ldo;你若&lso;行了数日&rso;,鞋子便不该仍有八分新;如是坐着马车一路颠簸而至,便不该发髻齐整。这些皆可不提,这通往行宫的道早已清道戒严,你是如何潜到此处挡驾的?是哪个世家有这样大的本事这样大的胆子,敢安排你做这样的事!&rdo;&ldo;没有!&rdo;兴许是被逼问得太紧,青烟猛地抬了头,原本嘶哑的嗓音在用力后更显得刺耳,&ldo;没有……是我曾随才人娘子来过,对此处算是熟悉,知晓如何避开人罢了!珺山这么大,值守的人总有疏漏的时候,我只消得进来了,再在林中找个地方避起来何难?&rdo;她虽是神色惊慌,话说得倒仍旧在理。席兰薇神色微凝,平心静气地注目她的面容许久。努力地回想一番,想起卫氏在时身边宫女的样子‐‐相较之下,如今看上去确添了些许沧桑,倒真像赶了许多日的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