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注意到一旁老板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已经看入了迷。这其实就是一只大船的模型,只是做成了可以顺水漂流的河灯。舟头挂着一面白帆,上面有隽秀的字迹: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1。她心头一紧。这样的痴情和偏执,与她从前一般无二。然而重活一世,她已不敢再看这样的句子。许久,她终于抬头,&ldo;这样的宝贝,阁下舍得割爱?&rdo;他似乎笑了一声,&ldo;再好的东西,也得碰到懂得它的人,才算实现了价值。依在下看来,这盏灯给夫人正好。&rdo;他说得一派大方,她却微微一笑,&ldo;阁下好意,妾感激不尽。然而无功不受禄,请恕妾不能领受。&rdo;拿起旁边那盏莲花状的河灯,&ldo;老板,我要这盏。&rdo;&ldo;哦……好。&rdo;佟义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接过她递来的钱币。她不再多言,只微微欠身,&ldo;见谅。&rdo;转身离去。他看看手中的河灯,再看看那个窈窕的背影,唇畔露出一丝苦笑。她还是和上次一样,走得毫不留恋,似乎从来不曾想过,也许有个人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企盼一次回头。她越走越远,慢慢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知道前方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与她一起将那盏河灯放入江中。他没资格做的事,那个人都能办到&ldo;怎么去了那么久?&rdo;皇帝淡淡道,&ldo;我还当你出什么事了。&rdo;&ldo;夫君多虑了,只是那些河灯太过精巧有趣,妾多看了一会儿。&rdo;她微笑道。他从她手里接过灯,仔细打量,&ldo;做得倒真是精致,想不到煜都的普通匠人,也有这般好的手艺。&rdo;扫到上面的题诗时表情一顿,&ldo;这字……&rdo;&ldo;陛下也觉得这字甚好对不对?&rdo;顾云羡笑道,&ldo;那老板说,这是他的友人所题。妾觉得实在难得,便挑了一个。&rdo;他略一沉吟,微微一笑,&ldo;确实不错。&rdo;仔细扫视一圈,又道:&ldo;里面怎么没有花笺?&rdo;她一愣,&ldo;妾又忘了。&rdo;他默不作声地瞅着她。她在这样的目光下莫名心虚,忙抢过河灯,&ldo;妾在心中许愿也是一样的。&rdo;见他不答话,她凑近一点,笑意吟吟,&ldo;这莲花灯就代表了妾的心愿,想来神灵有知,必然是明白的。&rdo;他想起她做的那对并蒂莲的香囊,心头一软。伸手抚摸她的鬓发,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眼中有淡淡的妥协,&ldo;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rdo;永嘉四年的上元节,顾云羡与姬洵一起,在珑江池边放下了一盏莲形花灯。江水悠悠,一如六年前。那一次,她在这里放走了她最虔诚的心愿,却收获一个痛彻心扉的结局。如今故地重游,身边陪伴她的,是她当初心心念念的郎君,而她却已不会许愿。花灯越漂越远,她感觉姬洵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她微微一笑,顺从地靠在他怀中,心里平静得如同三月的湖面花灯会在子时的时候终于结束,卖河灯的摊贩们也各自回家。佟义的家住在西市附近的永平坊,此刻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推开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厨下窜了出来,笑道:&ldo;哥哥,六郎,你们可算回来了!快过来吃元宵,我刚煮好。&rdo;佟义把卖剩下的几个河灯放好,坐到食案前,端起青瓷碗便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ldo;可累死我了,你是没瞧见,今晚珑江池人真多!&rdo;扬声招呼道,&ldo;六郎,快过来尝尝这元宵,芸萱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rdo;佟芸萱闻言笑嘻嘻道:&ldo;那是,也不看看你妹妹我是谁!&rdo;视线扫到崔朔,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挑,&ldo;我说六郎,都到家了你怎么还戴着那玩意儿啊?快些摘了去!&rdo;说完,不待他反应,便伸手取下了他的箬笠。黑纱拂过眼前,露出面纱下俊美无匹的容颜。佟芸萱一脸痴迷地看了他一会儿,用梦游般的声音道:&ldo;无论看多少次,六郎你都是一如既往的风姿醉人,令人倾慕!&rdo;崔朔对这丫头的疯癫作风早已习惯,此刻也不理她,只在食案前坐下,看着碗中的元宵默不出声。佟芸萱察觉他面色有异,向佟义投去一个试探的眼神。佟义轻咳一声,道:&ldo;芸萱你去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堆在那里也不像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