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云帆打来的,他的语气听着不太好。&ldo;怎么了?&rdo;安宏担心地问。&ldo;没什么,就是……天下雨了,腿有点疼。&rdo;安宏松了一口气,说:&ldo;现在都是雷阵雨,过了一个区域雨就停了,动车开很快的,一会儿我帮你查查福州的天气。&rdo;&ldo;嗯,我现在才到温州,晚点了。&rdo;路云帆声音很轻,&ldo;刚才睡了会儿,结果腿越来越不舒服,醒过来才知道是下雨了。&rdo;&ldo;忍一下吧,晚上我帮你按摩。&rdo;安宏很心疼,&ldo;你别再吃止疼片了呀,吃多了有依赖性。&rdo;&ldo;知道,我不会吃的。&rdo;路云帆笑起来,&ldo;安安,你说多奇怪,和你打电话,腿似乎就不疼了,难道你是灵丹妙药么?&rdo;&ldo;少贫嘴。&rdo;安宏也笑,心里甜丝丝的,&ldo;我已经在厦门宾馆里了,沫沫的车还借我开了,你差不多到了就给我电话,我来接你。&rdo;&ldo;你把宾馆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来就行,挺晚的,你先睡。&rdo;&ldo;你没来,我哪睡得着呀。&rdo;安宏嘟起嘴,&ldo;一会儿等你电话。&rdo;路云帆没再拒绝:&ldo;好,我会打给你的。先挂了,晚上见。&rdo;&ldo;晚上见。&rdo;挂掉电话,不知怎么的,安宏觉得有些心慌,她突然想起洗手间里的碎杯子,就去收拾了一下。捡碎片时,一个不小心,她的手指被瓷片割破了,流了血,安宏怪自己笨手笨脚,立刻冲水,找了创可贴贴上。咖啡喝不成,她干脆又坐下来上网,说来奇怪,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颗心跳得很乱,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后,她拿起手机发呆,想着要不要再给路云帆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路云帆坐得不踏实,小高替他买到的是2号车厢的二等座票,可是这节车厢是软卧改的硬座,六个人一个包厢。他上车时,包厢里还是满的,到了这时,只剩他与另一个三口之家了。路云帆靠在包厢挡板上休息,动车开得很快,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窗外景色,可是空中劈下的一道道闪电,还是突兀地映在了车窗玻璃上,宣告着外面正是雷雨交加。包厢里的年轻爸爸在打盹,妈妈在看杂志,路云帆能听到隔壁包厢传来的聊天声,他再也睡不着,干脆拿着手机玩起切水果来,玩着玩着,他就觉得身边似乎有人在看,一扭头,就看到那个5、6岁的小男孩站在他身边,正伸着脖子在看他玩游戏。路云帆冲他一笑,小男孩也羞涩地笑起来,路云帆问他:&ldo;想玩吗?&rdo;&ldo;想。&rdo;小男孩也不怕生,眼馋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路云帆把手机递给他,教他怎么玩,小男孩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坐在路云帆身边玩得津津有味。路云帆和小男孩一起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小声地说着话,小男孩的妈妈一边翻杂志,一边抬头笑着看他们一眼,穿着漂亮套裙的列车员推着小车从他们身边走过,细心地询问着旅客们需不需要咖啡、爆米花……一切都很平静,只是谁都不知道,在列车最前方的驾驶室里,动车司机潘一恒正在经受生死考验。这一天是2011年7月23日,这一刻是晚上20点29分32秒。司机潘一恒接到温州南站计调员呼叫:&ldo;动车301你注意运行,区间有车啊,区间有3115啊,你现在注意运行啊,好不好啊?现在设备……&rdo;信号断了。20点30分05秒。电闪雷鸣,大雨倾盆。d301次列车以99公里小时的速度与以16公里小时速度前行的d3115次列车发生猛烈追尾。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时,车厢大幅度地晃动起来,路云帆还没反应过来,列车里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一瞬间,只是一把把身边的小男孩搂在了怀里,接下去就是一阵猛烈的翻滚。路云帆感到天旋地转,几个人就在车厢里被撞击得滚来滚去,他们早已坐不住,却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只感到不停地有物体砸到身上、脸上,路云帆没有时间去细想,只是牢牢地搂着怀里的小男孩,他腾不出手去抓任何东西,何况在这样一个小包厢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抓。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路云帆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震得散了架,几声闷响,又打了几个滚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